这些话压在陆朝添心里,长这么大也从没跟别人吐露过一字半句,今日算是全倒出来了。
只是说完又觉得这其实怪没意思的,便抬手把眼里打圈的泪一擦,重新露出个灿烂的笑来,“你看我,今日兄弟我明明是给燕四哥你道贺来的,却竟说些有的没的扰了兴致。”
说着,再次举杯,“来,让燕四哥扫兴,兄弟我自罚一杯。”
言罢正要仰头将杯中酒一口闷掉,不料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便伸了过来,将他手腕轻轻按住。
“浅抿一口得了,咱兄弟俩一起唠个嗑,不兴罚酒这么些个。”
陆朝添感动着咧开嘴傻乐了下,乖乖点了下头,果真只浅抿了一口就将杯子放下。
燕乘春见他没再顾着灌酒,放下心来,想了想,又道:“俗话说人会变月会圆,你方才说的那都是以前的事,我记得你从十一岁开始就做纨绔了吧,如今你都快十九了,过了这么多年,你又怎知自己没变?”
陆朝添正夹了块羊肉在嘴里嚼着,闻言嚼肉的动作不觉一顿,一脸懵然地含糊着道:“燕四哥的意思是,我还能行?”
燕乘春抿了口酒,和煦一笑,“说实话,我也不知你行还是不行。不过古人云勤能补拙,还说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可见一个人行或是不行,跟他如何做也是分不开的。你如今连试都没试过,又岂知自己不行?”
这话陆朝添终于听明白了,当即两眼一亮,一拍桌子。
“好一个没试过又岂知不行!”
他心中激动,想到什么,忙加快了咀嚼的动作,砸吧砸吧将嘴里羊肉飞快嚼烂咽下,急切道:“那燕四哥你跟我讲讲,若要试一试,我又该如何做?”
燕乘春手握酒盏轻轻晃了晃,扬唇笑道:“对你来说,首先还是要看你如何想,下来才是你要如何做。”
陆朝添这回又有些听不懂了,赶紧摆出虚心请教的姿态,“兄弟我脑子笨,一时转不过弯来,不知燕四哥此话怎讲?”
燕乘春也不卖关子,望着他道:“先看你是如何想,就是要看你是否真的想要改变。若你当真下定了决心要发奋图强,我相信再大的问题你也是能扛过去的。”
陆朝添这回一下就听明白了,先是被兄弟的认可狠狠感动了一把,随后想到自己的过往败绩,以及来自同龄人的嘲笑否定,转眼就又灰心沮丧起来。
“唉,改变我自是想的。可我都这般大了,再发奋也比不上别人,还是会让爹娘失望。我就想,还不如继续这般混着,不要给他们希望的好。”
说着,头不觉就耷拉下来,幽幽叹了一气,随之额头就似被什么击中,突然就传来了一瞬的痛感。
他惊诧着哎呦一声,抬手去摸额头,结果就摸到了几粒盐巴和一指腹的油。
这是——
“出息,这样的借口亏你想得出来。”
燕乘春刚扔完了花生米,拿帕子擦着手道。
陆朝添终于反应过来,忙抬头望向对面,随即无辜扁嘴,“燕四哥,我没找借口,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真的就是那样。”
“那样?哪样?”
燕乘春嫌疑瞅他一眼,随之擦完手,把帕子往桌上一扔,冷哼道:“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没找借口?我来问你,你父母可曾说要你考状元光宗耀祖?”
陆朝添虽还懵着,闻言却果断摇了摇头,“自是没有,我爹我娘都知道我是哪块料,他们从不逼我,又怎可能有这般要求。不怕燕四哥你笑话,以前只要我能背出一首诗,写出一篇文章来,他们就能高兴得哭了。”
燕乘春点头,又道:“那我再问你,你父母可曾让你身手不凡,做大将军,做万户侯?”
陆朝添再次果断摇头,“这个自也没有,你知道的,我娘最怕我伤着。至于我爹嘛,他老人家倒是时不时就念叨我,希望我去习武,但他也从没逼过我。特别是我扎马步累得晕倒两次后,他就更不逼我了,只经常说要是我有大哥一半的本领,他就能睡着笑醒。”
燕乘春一摊手,耸耸肩,“这不就得了?”
陆朝添眨眨大眼睛,仍旧一脸迷惑,明显还没听懂。
燕乘春见他娃娃脸上全是茫然,知道他还没转过弯来,终于没好气地又捡起一粒花生米扔了过去。
“你啊你,怎的还没想明白?”
陆朝添摸摸额头,一脸委屈急切,“燕四哥莫恼,你知道我脑子笨,要不你就直接给我展开了讲吧。”
燕乘春也不再逗他,扔完了花生米便捡起方才扔下的帕子擦了擦手,耐心解释起来:“你明知道自己从小到大,你父母就一直对你要求不高。既如此,又何来你比不上别人他们就会失望一说?而你又怎能想着为了不让父母失望,就索性继续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