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乘春语气轻松,话却直白。
燕三爷听着,端酒杯的手不觉一顿,随之又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燕乘春看着,又道:“方才叔父说,大家对父亲的评价没错。那叔父您呢?在叔父心中,父亲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您也跟大家一样觉得吗?”
燕三爷一怔,不觉抬起头来望去,眸中透出狐疑,似是在审视对方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
燕乘春坦然一笑,“之前府里只有祖母会跟我时不时提起父亲,所以我一直都挺好奇侯府其他人都是怎么看父亲的,叔父方便讲讲吗?”
对着这双澄澈眸子,燕三爷眸光闪烁了下,随之转过来望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水一瞬,终于开了口:“在我心里,你父亲确实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我很佩服他。”
说着,不觉自嘲一笑,“我虽出身武侯之家,却根本不是习武上战场的那块料,父亲每次看见我都会直摇头,我对二哥是既佩服又羡慕。”
他端起杯子抿了口酒,待酒杯放下,想起什么,眸中当真透出佩服来。
“其实我最佩服的还是你父亲他出事之后,要想想他原是那样骄阳般的人物,竟突然遭了那样的事情,这换了谁能受得了?
可他最终竟就坦然接受了,还重新振作起来好好生活。我无数次地想,若是我遇到这样的事,是决计无法这般的。”
说着,眸中渐渐就有碎光在隐隐闪烁。
燕乘春看着,不觉心头轻颤。
方才他之所以那般问,主要是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要知道,他这双眼曾经看过不少恶徒,若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真存了坏心,就算假装得再到位,他自信也能从对方的细微处发现一丝半点儿的蛛丝马迹。
然此时全程观察下来,他发现对方眸中闪烁着的,除了点点水光,竟还有几分崇敬的光芒。
看得出来,这崇敬发自真心,并非假装。
他不觉深深望了面前人一眼,渐渐地就得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一晚叔侄俩吃饱喝足,之后就一同归了家。
两人在岔路口道别,燕三爷看着自己侄儿,最终抬手按了按侄儿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你父亲最希望你能一直平安喜乐地活着,往后都好好的,莫辜负了你父亲的期盼。”
这话就是长辈对家中小辈的寻常关切,然不知为何,燕乘春却觉得这话中似是又藏了话。
他压下这份怪异,面上乖巧一笑,行礼道:“侄儿知道了,多谢叔父关心。”
燕三爷微微颔首,再无二话,转身领着小厮往自己的院子过去。
燕乘春抿唇站着,满含深意地望着那背影渐行渐远,这才转身朝安宜堂走去。
彼时安宜堂中,唐太夫人正靠着软枕坐在罗汉床上,一边听着一通文墨的婢女在榻旁声音念经书,一边闭目养起了神。
听下人通禀说燕乘春过来请安,老人家欢喜睁开了眼,忙让人去把人请进来。
不多久,燕乘春迈步入内,老人家正欢喜着,随之一阵酒气猝不及防钻进鼻孔,她意识到了什么,当即担心地皱起了眉,“你身子才好不久,云丫头不是早吩咐了你别多喝吗?这怎的又喝上了?”
燕乘春笑呵呵道:“我没怎么喝,就是下值时遇见了三叔父,听闻他下棋又赢了,想着从没请三叔父吃过饭,就顺便请了一顿。”
老人家一听,不觉意外。
这么些年来,这叔侄俩私底下可没怎么走动过。
她知道家里人私底下其实都嫌弃她这好孙儿做纨绔,在她跟前不敢表露什么,然背着她时个个都不屑跟这孩子走到一起。
不过孙儿也不想引起他人怀疑,倒是巴不得家里人私底下都别跟他亲近。她自是知道这一点的,也因此一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没管过那些人。
所以如今是看着她的好孙儿不一样了,就都开始暗戳戳走动起来了?
哼,这一个个的!
老人家对家里人的势利做派十分不满,然看到孙儿那一脸的笑意,心中的不满就渐渐变成了心疼。
罢了,毕竟是一家人,只要孙儿觉得没有危险,要走动就走动吧。
唐太夫人再也不做深想,只连忙吩咐人给好孙儿端来了醒酒汤。
燕乘春乖乖用过汤药,随之想到之前在酒楼中听到的诸多事情,不觉就找老人家问了起来:“祖母,听说母亲怀着我那会儿,大伯父曾帮您去劝过父亲,让父亲不要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