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见二人要走,连忙打马上前将他们再次拦住。宇文化及本就心有怒气,如今见他这般纠缠不休,遽然抽出腰间佩剑向他直直挥来。李世民慌忙侧身避开,随即亦从得胜钩上取下定唐刀,与其战在一处。
杨洁儿见二人你来我往,刀光剑影,难分伯仲,恐怕有失。不禁急的连连直呼,劝说二人勿要再继续动武。她见宇文化及与李世民打得正酣,心知定是不会听从她的劝说,便从得胜钩上取下银枪,猛然挺枪,用尽平生之力向二人的兵刃袭去。
银枪裹挟着呼呼的风声,狠狠的撞击在了刀剑上,顿时火花四溅。李世民和宇文化及只觉得虎口处一阵发麻,快速分开。定了定神,再次向杨洁儿看去。只见在月光的照耀下,她气喘吁吁,眼中依稀闪着泪花,委屈的神情不觉令人感到强烈的心痛。
“宇文将军,你二人无须为我再动手。本公主有几句要紧的话同他讲,讲完咱们便可上路。”顿了一顿,她唏嘘的说道。
宇文化及微微颔首,随即打马闪到了一旁。
杨洁儿目光复杂的看着李世民,半晌,发出一声嗟叹,随后语气沉重的说道。
“世民哥哥......不,此刻应呼你为秦王了。秦王!”说到此处,她眼中的泪水几欲夺眶而出,略一停顿,她又继续说道,“秦王,多谢你先前对洁儿的百般照顾,千重恩爱,桩桩件件我都铭记在心。不过你我既然已走到陌路,今日便在此处分手吧。从此天涯遥远,此生不见。”
杨洁儿说到此处,低垂着头,早已泣不成声。稍纵,她又抬起头来凝色的看了一眼李世民,转身打马来到宇文化及的近前。后者心知她的意思,打马与她同行而去,二人身影很快便不知去向。
李世民木然的骑在马上,目光悲戚的凝视着杨洁儿方才离去的方向。夜色沉沉,不见人影。就此天涯相阻,再难相见。
“洁儿......”城西都护府凉亭中,在袁天罡和子书江远安静的注视下,李世民在梦中哽咽不止,泪洒桌上。
风一更,雪一更,恬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翌日丑时,凉州城外密林,云树摇寒夜,怒涛搅月影,天堑无涯,令人心中诉不完的孤寒。
林间,子书江远在辰灵的陪同下对月而立,神态默然,静默等候。须臾,只听得树林处传来窸窣声响,凝神听去,却不见脚步声,更似风声愈劲。
“公子,此人的身手好快!”辰灵不由叹道。
子书江远侧头看着他,并未做声。恰在此时,黑影已掠过枝头,轻盈的落于二人的面前。
在月光下,辰灵看到来人年约二十三四岁,身型紧致。头发被梳成马尾,高束于脑后。虽只是身着淡蓝色布衣,却仍是龙眉凤目,英姿焕发。
“谢璧!”辰灵看着来人,不禁轻呼一声。
说起这个谢璧,辰灵乃是再为熟悉不过。此人身为东宫太子的亲信杀手,身手甚是了得。据说他身影极快,每次杀人之前还未等对方看清他的模样,便已身首异处,血溅当场。而传说他的身世也很是不凡,他本是文帝大将军史万岁的亲孙,后因其先祖遭奸人陷害,祸灭九族。在手下将军的保护之下,方才得以逃生。也正是因此,养成了淡薄的性子。不喜欢与旁人打交道,只是形单影只,独来独往。前几日他亦被太子派到凉王府驻守,不过名为驻守,实则却是在暗中窥探河西都护府的动静。一旦有风吹草动,定是不会逃过太子的监控。故此自己经常会生出想要与其缠斗一番的想法,也好彻底杀杀他的威风,免得再横生事端。不知为何,每次却都被公子拦阻,无法行事。今日一见,虽未有询问,心中却亦有三四分的了悟。想到此处,他不禁侧头看向子书江远,见公子仍是先前那副从容的神情,心下不免再生疑问。公子今日要他陪同在此等候一盘门子弟,莫非竟是此人不成?
“谢璧拜见公子。”谢璧向子书江远深施一礼。
“谢璧,我上次让你暗中查访之事可否已有眉目?”子书江远微微颔首,迅即问道。
“谢璧现已查实凉王李轨与太子、齐王多年来确是一直有暗中往来,关系极为密切。凉州与太子在长安所建的细作营相互关联,共同培养杀手,以防不时之用。自秦王离京之后,太子、齐王可谓一手遮天。朝中无论官员大小,但凡心存异议者,均被秘密杀之。”谢璧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凉王子李云青的地下钱庄不过是个名号罢了,实际上却是秘密训练杀手的场所,亦是归太子所有。”
“哦?”子书江远微皱眉头,沉吟说道,“听你这般言说,莫非太子已有反心了不成?”
“公子,防人之心不可无。”谢璧提醒道,“谢璧承蒙公子教诲才得以弃恶扬善,又多亏公子的保荐,方进入盘武门。然此世间之人又有多少可有这般的造化?秦王与公子仍需提防才是。”
子书江远微微颔首,凝色说道:“你提醒得甚是,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这世间之人多为名利所扰,以致父子相残,手足不睦。可这到头来不仍是生死两隔,浮云如幻?你且放心,我自是知晓此事该如何处之。你还应速速返回凉王府,免得打草惊蛇,夜长梦多。”
“是。”谢璧恭顺应道。
他抱了抱拳,转身离开。向前走了数步却又戛然而止。迟疑片刻,再次转身看向子书江远。
“公子。”谢璧低声唤道。
子书江远不曾开口,目光中却满是疑问。
“自秦王来到凉州开府立业,深得民心。尤其是此番变法,更是破旧立新,人人拥护。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他这般行事,必会引起暗流涌动。旁的不说,那凉王李轨早已将他恨之入骨。如今只是碍于公子威名,才不敢轻举妄动。谢璧担心,他迟早会对公子暗生不利,公子还应多多防范才是。”谢璧关心说道。
子书江远含笑道:“多谢兄台提醒,江远感激不尽。”
谢璧又看了一眼子书江远,遂转身疾步离去。见他走远,辰灵随即来到了公子的身边,啧啧叹道。
“公子当真是手段极高,连他这样的冷血之人竟亦被收为盘门子弟。”
见子书江远向他瞥了一眼,辰灵快速收起话头,不再多言。
“以心收心,方是正道。辰灵,谢璧方才所言不错。如今秦王在明,李轨在暗,确是还应谨慎防范才是。借风云之势,定乾坤之局,方可成就一番大业。天快亮了,咱们也早些回府歇息去吧。”
辰灵点了点头,随着子书江远向林边空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