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星摇点了点头，笑道：“很好，神清气爽。”

“是吗？那就好。”安媚娇掩嘴一笑，娇滴滴道，“来来来，我给你俩做了点吃的，快尝尝。”

“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被关在刑部大牢里，还有人来探视送饭。”叶星摇随口开了句玩笑，接过食盒揭开盖子看了一眼，发现里面不是昙花也不是虫，不由地松了一口气，“这饭菜……”

“叶小友，你尽管放心，这里面什么也没放，就是普通饭菜。”杜眉寿看他神情，还以为担心叶星摇担心饭菜有毒，忙正色道，“我在旁边亲自看着她所做。”

“大哥真是操碎了心，就怕我在做菜时动什么手脚。”安媚娇撅了撅嘴，朝杨怿那边瞥了一眼，似笑非笑道，“你不打算叫上你这位朋友一起吃么？”

“叫是要叫的，不过，你们不会打算在这看着我们吃吧？”叶星摇看着他俩，摸了摸后脑勺，诚恳道，“这样我可有点吃不下。”

“不会。”杜眉寿答得很干脆，“我们这就走。”

叶星摇见安媚娇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还不忘冲自己招手示意，石门阖上后，他忍不住道：“我怎么觉得……她好像希望我跟你发生点什么似的？”

“饭都堵不上你这张嘴。”杨怿无力地瞪了他一眼，冷冷道，“少说两句行不行？”

“唉，我整天在这吃苦受罪，都是拜你所赐。”叶星摇说得唉声叹气，仔细看他表情却在无声地偷笑，他端起饭碗，冲杨怿晃了晃，“要不要一起吃？”

杨怿起身走过来，盘着腿坐在他对面，就见叶星摇伸着筷子在一堆绿油油的菜里不停地挑肉吃，忍不住嫌弃道：“你就不能吃两口菜？”

“谁知道这些菜是不是昙花叶子？”叶星摇说得有理有据，他忍住给杨怿夹菜的冲动，拣了一块粉蒸肉喂进嘴里，抿嘴细细尝了尝，“味道还不错。”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若无其事地说两句话，基本上是叶星摇在说，杨怿偶尔应一声，或者嘲讽他一句，叶星摇再刺回去，两个人含沙射影，唇枪舌剑，斗了几个回合，才吃了十几口，突然听见屋外传来一阵轻细清润的乐声。

叶星摇听后微微一怔，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他侧耳听了半晌，又惊又喜道：“居然有人在这弹琵琶？这宫里待遇可真好，跟皇宫似的，吃个饭还有曲子听。”

“弹得不错。”杨怿很快便听出对方弹的是一首欢迎宴会宾客的《鹿鸣》，边吃边道，“估计是安媚娇弹的。”

“是，错落有致，声声清脆圆润，却又贯如细流。”叶星摇咬着筷子评价了一句，细听片刻，又奇道，“咦，好像多了把乐器。”

杨怿闻言，仔细一听，琵琶声里果然有其他乐声应和，这音色古朴醇厚，比起笛声更为清扬，较之箫声又更澄亮，他与叶星摇视线相交，同时心领神会，杨怿轻轻点头，淡淡道：“这是埙的声音。”

“是，应该是上等陶埙，才能吹出这般音色，估计是吴老吹的。”叶星摇微微一笑，眨了眨眼，“好听，不知还有没有别的？”

“说曹操曹操到。”杨怿边说边放下手中筷子，他看也不看叶星摇，起身便走，“我吃饱了，你慢慢吃。”

只听在琵琶声与陶埙声来回交替的声响中，又混进来一道低沉雄浑的拨弦声，时而三声并行，合如钟声长鸣，久久不绝，时而又高低起伏，错杂补缺，听来平和舒缓，比起一人独奏，显得气势恢宏，非同小可。

“这弹的是……瑟？看来三老都齐了。”叶星摇也放下筷子，笑着道，“怎么，特意在吃饭时弹曲子给我们听，是想等到我出去以后，和师父说两句好话？”

他嘴上开着玩笑，视线与杨怿对上，眼中神色却是清明犀利，叶星摇从小听周闻笑讲解乐理，知道高手奏乐时若是暗含内力，一不小心便会中招，他见三老齐奏，多半情势凶险，当下不敢怠慢，闭上双眼，暗暗运起御霄阁心法，在体内周转了一重天，结果听了半晌，却始终没觉得哪里不对，不由地微感诧异。

叶星摇睁开眼来，就见杨怿双目紧闭，眉头微蹙，和平时比起来，显得有些神色不宁，他直觉不太对劲，刚想走过去问问他，杨怿听到他的脚步声，突然出声道：“别过来。”

“怎么？”叶星摇立马停步，担心地看着他，又不敢多说，“你……”

“我没事。”杨怿语气如常，额头却微微见汗，此时屋外乐声早已不复先前的明快欢畅，反而变得时断时续，陶埙气声微微，若有若无，偶尔夹杂着琵琶的几声轻鸣，细如蚊蝇，就连瑟声也是猛然一阵乱响，锵然如铁，毫无规律。

“这弹的什么，怎么中间还有停顿？还有这种弹法？”叶星摇猜到杨怿估计是受这曲子影响，索性开口出声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听着就像两人在胡乱说话。”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出口更是火上浇油，杨怿险些被他气出一口老血，他忙着平定心神和内息，也顾不上去骂叶星摇，只得冲他挥挥手，咬牙道：“站远点。”

叶星摇应了一声，向后退开几步，他见杨怿脸色微白，双唇紧抿，眉毛越皱越深，下唇渐渐被他咬出一道血痕，心中越发担忧，再也顾不上去管耳畔乐声，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没过多久，杨怿头顶汗水涔涔而下，豆大的汗珠缓缓滑过脸颊，脸色起初还忽粉忽白，后来逐渐由白转粉，就连脖颈与耳后也晕出一片淡红，显然是在极力克制自我，却仍旧身不由己。

叶星摇越看越是心惊，他起初以为是杨怿练功时内息走岔，走火入魔，想帮他调解又不敢轻易上前，后来见他眼角飞红，睫毛盈润，喉结反复上下滑动，终于惊觉不对。

这时叶星摇再在无意间听到琵琶与锦瑟交替和鸣的声响，听来便如两人缠绵悱恻，软语嘤咛，他再去看杨怿模样，刹那间心神大动，脚下险些站立不稳，脑中反复提醒自己闭眼塞耳，却已然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