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灰原坦率地回答。

“难怪。”

说完，阿玛罗尼挂断了电话。

灰原瘫坐在自己的轮椅上，长吁了一口气。

“——她最后那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叫我是不是撞到了脑袋？”

灰原突然想到菅野之前也问过她类似的问题。

——灰原讨厌这个问题，同时也讨厌这个问题带给她的感觉。

这两个人的提问就像是在告诉她——你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我一点都没变。”灰原嘟囔着，“我就是我……”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腿.

“大概吧。”

XXX

朝雾峰秋自然不会亲自参与对菅野的救援行动，他和折原拓磨一起草拟了行动计划，由折原拓磨负责执行，他本人则是折返回暗门之后的密室——比起营救菅野，他显然对灰原更感兴趣。

他回到密室的时候，灰原已经打完电话了，眼下正在尝试远程连接菅野光希的手机。

菅野光希的手机保持着开机状态，但是始终无人接听电话——她也被绑架了。

只要那伙人还控制着光希，那菅野即便有机会逃跑也不会逃，这就像是，困在菅野额头上的紧箍咒，灰原也得想办法帮他摘掉。

“我已经派遣我的手下们去那个地址寻找菅野了，希望我们能找到他。”朝雾峰秋见灰原还是一副“神经紧绷”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凑上去，重新坐到床边，“不知道你在光希这方面有没有进展。”

“我正在努力。”灰原的手指正噼里啪啦地打着键盘。

虽然在朝雾眼中，灰原的十根手指头很灵活，但只有灰原自己知道，她的手指还没好利索，速度明显受到了影响。她经常会敲错代码，要么就是手指头突然使不上力气，这种感觉怪怪的。

“说起来，你不介意我问你一个问题吧？”

“实际上，我十分介意，刚才我和你说的话都被你忘记了？”灰原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当然没有，你不喜欢别人在你工作的时候打扰你。”朝雾峰秋耸了耸肩，“不过介于我派人冒着风险去救你的哥哥，我可不可以有例外？”

灰原手上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我对你所做的一切十分感激。但是如果你还是想聊之前的话题，你已经知道我的答案了，在这个世界上，我只尊重菅野。我不会为你工作，因为你和他的立场是对立的。”

朝雾峰秋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真是太遗憾了。不过我想问的并不是这件事，我想问的是有关菅野的事情。”

一听是和菅野相关的事情，灰原终于将视线落在了身旁的黑帮大佬身上：“请问。”

“你还真是只在乎菅野一个人啊。”朝雾峰秋感叹道。

“因为我只有他这么一个亲人。”

灰原的回答也很坦荡。

朝雾向女孩儿的纯粹致敬。

“我的问题很简单——你对他了解多少？有关他的家庭，有关他的往事……”

“不多。”灰原如实回答，“他不是很喜欢和别人分享他的往事，我也尽量不去问，每个人都应该有隐私，在他做好准备之前，我不会擅自闯入他的领域。”

“难怪他会这么喜欢你，你和他很像。在和人保持距离感这方面很像。”

灰原耸了耸肩：“不过他主动提起过一些事情，有关他的前女友。好像是叫‘爱花’，突然失踪，被人害死，只找到了牙齿，至今没有找到凶手。”

想起爱花，朝雾也露出一副很惋惜的表情：“啊，爱花小姐……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很久远的名字了。我曾有幸和她共进晚餐，确切来说不止一次。她是一个很有格调的女性，个性温婉，做事低调，心地善良，她的身上有一种足以强烈打动人心的力量，不是像我们这样的‘蛮力’，而是一种轻微的力，就好像柔道，轻轻一拨，但是足够引起心灵的共振……我对她印象很深，恕我直言，直到现在，我都找不到像她那样和菅野君如此般配的女性。

他们两个人简直是天作之合，就像是两台机械的齿轮完整的对应上，齿轮的转速、齿的数量，总之，就是那一切的一切。”

灰原微微垂眸，良久之后开口道：“我知道她对菅野来说很重要，但他的家里好像没有任何爱花的痕迹，没有照片，没有相册，没有两个人互赠的礼物……如果他不跟我说，我甚至不知道有这样一号人物。”

“是的，因为都被他藏起来了。他不能一直看着那些东西，这是心理医生给他的建议，也是我给他的建议。”提及菅野，朝雾峰秋总是会有说不完的话，“——你知道吗，以前的菅野并不是这样，他是一个充满乐趣的人，他会经常笑，很有感染力的那种笑容，虽然我见的不太多，毕竟我某种程度上是他的敌人。他的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有一股冷幽默，同时充满热血，永远不知疲倦……”

“但现在的他很颓废。”灰原开口道。

尤其是他没刮胡子的那段时间。

“是的——因为菅野的人生过得很不如意，无论是家庭也好，还是职业也好，也许性格使然，他总是会惹上很多麻烦，不过这些事情他都能消化，唯独爱花这件事……”朝雾峰秋摇了摇头，“他被摧毁了，不只是肉体，还有精神。他没办法消化这个打击，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现在看到的菅野。一根筋，火爆易怒，整天摆着一张臭脸……”

“他其实只有工作的时候才这样。”灰原开口道。

至少菅野在和她相处的时候，没有那么糟糕。

“——警察这份工作会要了他的命。”朝雾峰秋突然开口道，“我之前就跟他说过，让他辞职，不是说一定要他跟着我干，他想做什么都行。但是你也知道结果。”

“我想他拒绝了。”灰原说。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否则菅野现在不可能还是警察。

“这是他执念。”朝雾峰秋开口道，“在他的内心深处，正是因为他做了警察，所以爱花才会死。如果他放弃了，爱花就等同于白死了。除了爱花，他还失去了很多珍贵的东西，他把这一切都归结于他做了警察，现在的他就是被这个执念推着走的行尸走肉……

早晚有一天，他会把自己精力耗尽，然后倒地，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