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顿企图追上菅野。

可追着追着，他就跟丢了。

七号馆地下的部分要比想象中的大不少，他们虽然看过平面地图，但是远不及菅野熟悉这个地方。

这就好比冲进密林的猎人和藏身在密林中的猛兽。

稍有不慎，攻守之势就会颠倒。

七号馆内的廊道错综复杂，彼此相连，波顿不得不指使自己的手下分散开来，从各个方向围堵菅野。

而波顿本人则是独自来到了七号馆最深处的一个空旷的场地。

波顿记得，场馆的平面图把这片区域标记为“防爆区”。

理由不明。

这片区域没有灯光，十分昏暗，波顿只好摸黑行走，试图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而就在他走上一个斜坡，走进一个玻璃箱中时。

一阵电涌声响起，场馆四周围的灯光也突然亮了起来。

波顿的双眼原本就已经适应了漆黑的环境，突然被灯这么一照，下意识地伸手去挡。

结果就在这一瞬间，玻璃箱的前门突然关闭，将他锁在了箱子里。

后知后觉的波顿这才意识到自己中计了，一脚踹在门上，结果大门只是发出了一声闷响，纹丝不动。

“别费劲了，这个箱子只有外面才能打开。”

波顿循声望去，发现菅野正勾着嘴角，一脸得意地打量着被困在箱子里面的波顿。

“你应该知道这个玩意儿是什么吧？这是防爆箱。玻璃不仅防弹，而且防爆。公安的每个设施里都会装上这么一个玩意儿，为的就是预防突发状况。”菅野弯曲手指，用坚硬的指骨敲了敲玻璃，“听听，很结实。我记得几年前，有公安被犯罪分子迷晕，等他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绑着炸弹——你应该明白，他死定了，毕竟犯罪分子只要稍微动点脑筋，炸弹就绝对没办法被顺利拆除，所以他们能做的只有减小损失，总不能让一个活体炸弹在闹市区闲逛吧？不得不说，他们很冷血，他们把这名公安关在一个类似的箱子里，美其名曰是为他在这里拆弹，实际上则是等着他送死。”

“不过。”菅野重新走回控制台，竖起一根手指，“公安人道的点在于，在炸弹上的定时器倒数到零以前，他们就往这个密封的箱子里灌进了氮气，你应该知道吧，氮气会把空气挤压走，所以在炸弹爆炸前，可怜的公安就已经窒息而死了。所以他并没有品尝到倒计时快要结束的恐惧，也没有看到自己被引爆的那一瞬间……”

说完，菅野按下了一个按钮。

波顿听到防爆箱的某个角落里传来气体流动的声音。

是氮气。

菅野往箱子里灌入了氮气！

不过波顿并没有慌张，他反而笑了出来：“警官，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竟然还敢反抗。”

“胆子不大的人可做不了警察。”菅野耸了耸肩，“尤其是面对你们这些穷凶极恶的歹徒，如果没点胆量，根本没有胜算。”说完，菅野拍了拍手，“好了，你距离窒息大概还有五分钟的时间，我们来谈谈条件。”

“你觉得我怕死？”箱子里的波顿重重地锤了一下玻璃外壁，好像是在用这种方式发泄自己的不满。

可菅野根本不在乎他的想法。

“也许不怕。”他耸了耸肩，“不过你刚才触发了警报，这意味着再过一会儿，本厅派来的SAT就会携带重火力冲进来，你也许能够体面的在这个箱子里死掉，但是你的手下可不行，他们会被乱枪打死，而这都得赖你。”

菅野顺着波顿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正在看来时的路。

“哦，别指望他们来救你了，门是密码锁，他们打不开。”

“干得好，警官。”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后路的波顿点了点头，“你想要做什么？”

菅野拿出一份文件，在波顿的面前展示了一番：“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对某些人来说很宝贵。我可以把它交给你。”

波顿有些惊讶：“什么？你说你要把它交给我？”

“没错！”菅野点了点头，“但前提是你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首先，你到底有没有抓走我妹妹？”

波顿愣了一下，随后咧嘴一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你请的那个演员演的太夸张了。”菅野耸了耸肩，“不得不承认，你一开始成功把我给唬住了，但是再仔细想想，我妹妹她不可能那么慌乱，从某种意义来讲，她可是我最好的学生，如果她未来能做警察，她可能比我还有种。”

“就是因为这个？”波顿显然有些不信。

“对。”菅野点头，“就是因为这个。如果你调查过我，你就会知道我根本不是一个称职的哥哥，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妹妹。你真以为你是第一个绑架过她的人吗？我这一生树敌可多了，当中自然会有人对她下手，她在被绑架之后会做出什么反应，我早就一清二楚了。更何况她今天下午有演唱会，我是知道的，我也知道她在开演唱会的时候没人能联系上她，这就给你们的骗局制造了机会……”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这么听话地带我们来这儿？”波顿在发问之后，自己给出了答案，“——因为你不能冒险？”

“对。”菅野点了点头，“我不能冒险，我不能去赌，毕竟我没有证据证明你们真的没有绑架光希。她就是我的命门，我不能让她有事，我不敢赌。”

波顿露出赞许的眼神：“你确实是个很厉害的警察。”

“我没指望你能夸我，不过我接受了。”菅野晃了晃手中的文件，“现在告诉我，你们的雇主是谁？他很了解我，甚至知道我和蒲生的关系，这些都是秘密，所以我必须知道他的名字。”

波顿耸了耸肩：“我只是收钱办事，从来没见过那个人。”

“所以你不知道？”

波顿耸了耸肩。

“你没见过那个人？”

“我们通过电话联系，我只知道他是日本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关东人还是关西人，我一概不清楚。”说完，波顿又重复道，“我之前就说过，我们只是收钱办事。不会问太多问题。不过……”

“不过？”

“这个人特地强调了让我们不要伤害你和你的亲人，这也是我们没有绑架灰原和你妹妹的原因。”波顿停顿片刻，“再结合他了解你这么多的事情，或许他就是你熟识的某人，甚至和你关系匪浅。”

——我也知道。

菅野心想。

——可这样的人选几乎不存在。

“那好，我问你，你们取得这份文件之后，要怎么处理这份文件？”菅野晃了晃手里的文件，“是转交给什么人？还是放在什么地方？”

“我明白了，你打算守株待兔？”波顿问道。

“是的。”菅野也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这个人对我和我的家人来说是一个严重威胁，我必须搞清楚他是谁。”他停顿片刻，继续说道，“我想你接到的任务应该只是确保从七号馆里带出这份文件，并不包括保护那个人的身份隐私吧？”

波顿摇了摇头：“的确不包括。”

“这就意味着，只要你成功交出这份文件，收到尾款，购买你服务的那个人就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了，对吧？”

“可以这么说。”波顿认同道。

“那我们现在的处境就很微妙了，你被我关在了防爆箱里，而你又需要我手里的文件，而且很快，全副武装的SAT就会冲进这个设施，杀光你从遥远的东欧带来的所有手下——而你可以帮我找到那个雇佣了你们做这件事情的雇主……”

“所以？”

“我可以帮你递送这份文件，前提是你得告诉我那个人的要求。”

“然后你就能放我走出这个该死的箱子？”波顿问道。

“当然。你可以带着你的手下离开这个鬼地方，滚出日本，然后还能收到那人打过来的尾款，这才是互惠共赢的意义。”

波顿沉默了片刻：“这就牵扯到信任问题了不是吗？如果我把什么都告诉你，你不把我放出来，那我岂不是被耍的很惨？”

“这是你需要承担的另一个风险，”菅野咧着嘴唇，笑了，“但是你得知道，如果你不告诉我你的下一步计划，你肯定出不来，而你的手下，毫无疑问会死光光。何不赌一把呢，赌我和你一样说话算数？”

想当初，波顿在抓住菅野时，也给他营造了一个类似的情景，现在双方的处境正好颠倒……这让波顿感到十分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