菅野是被窗外的雨声惊醒的，他睁开眼睛，发现车外的一切不知何时变得灰蒙蒙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黯淡了下来。他还看到洒落在车窗上的雨珠慢慢地汇聚在了一起，顺着窗子的坡度缓缓滑落，在玻璃底部的凹槽处汇聚起来……

他又突然察觉到自己的胸口处传来了并不属于自己的有力心跳，于是慢慢地低下头，发现娇小的茶发少女正侧躺在他的胸口处浅眠，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十分安静，像极了熟睡中的小猫咪，时不时地还会发出一声轻哼，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

菅野抬起在空中的手慢慢地落了下来，他知道灰原睡得很浅，稍微有一点儿动静就会被惊醒，所以他不敢乱动，哪怕他现在的姿势让他的脊背十分不舒适，但他还是不敢调整姿势，生怕自己挪动一下屁股，就会惊醒卧在胸前的可爱猫咪。

灰原受伤住院后，菅野在她的病床里支起一张折叠床，每天夜里都会睡在那张床上，和病床上的灰原近在咫尺。

所以他知道灰原很容易在夜里惊醒，有的时候是他的错：折叠床很脆弱，他一翻身，床底下就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异响，然后他一抬头，就会发现床上的少女已经醒了，那双漂亮的眸子正在盯着他看。

菅野能怎么办，只能说句抱歉。

一开始灰原还会耸动肩膀，说一声“没关系”，然后背过身去，提起被子罩住肩头，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后来，灰原似乎已经习惯了半夜被折叠床的声响吵醒，她会抿嘴一笑，什么也不说，然后当着他的面再度闭上双眼，进入梦乡……

但有的时候，她会因为做噩梦而猛然惊醒：菅野会在朦胧间听到旁边的病床猛地震动了一下，这个时候灰原多半已经睁开了眼睛，满脸写满恐惧，有的时候甚至会坐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对面模糊不清的墙壁望呆。

灰原很少向他提及她在组织里的过去，遇到过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灰原只跟他讲了“他有必要知道”的事情，余下的，她向来都是一幅讳莫如深的样子……

出于对她的尊重，菅野也没有主动问过，毕竟那些经历对她而言非常糟糕，菅野也不希望勾起那些她想要逃避的回忆。

一个星期七天，灰原少说得有三四天会在半夜惊醒。

别看她平时就像一个没事儿人一样，看上去和正常人无异，但是每逢夜深人静之时，当她脑海里的那根发条松劲儿的时候，她真实的心境就会暴露无遗：她对组织的恐惧并没有消失，盘踞在她心底的阴影会趁她浅眠时钻出来，侵染她的心房，攻击她的大脑。

于是，菅野很希望她能安安稳稳地睡一个好觉，就像现在这样。

“呜……”

胸口处突然传来少女的呜咽。

也不知道她是梦见什么了。

于是菅野忍不住轻笑一声，胸口的耸动立刻惊醒了少女。

她迷迷糊糊地眯起眼睛：“唔……我睡着了？”

“嗯。”菅野点了点头，“睡了好一会儿呢。”

“我都没有察觉到。”说完，她又闭上眼睛，打算赖床。

只不过这一次充当床的是菅野。

心血来潮的他伸出手摸了摸少女的头顶，摩挲了一番她的短发。

“干嘛摸我头？”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并没有闪躲，依旧紧闭双眼，像只贪睡的猫咪。

“……不知道，就是突然想摸摸……没有特别的理由。”

“变态。”

“知道我是变态还在我身上躺着？”

“哼。”灰原闷哼一声，一动不动。

“外面下雨了……”菅野再度望向窗外，出神地注视着潮湿的空气在桥墩远处蔓延，视线穿过用水雾编织的灰色幕布直指远方的高楼大厦，晴天时清晰可见的混凝土森林在这种天气下也变得朦胧起来。

“我听见了。”把脸埋在菅野的胸口上的灰原闷声答道，“这是睡觉的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