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铁听后瞪大了眼睛,满脸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没有任何停顿,周铁直接就跪了下来,声音都带着些哽咽:
“大人仁慈!”
“好了,将我的命令传下去,在此变革之际莫要出现动乱,本官两日后便会南下,争取这两日便开始施行!
届时你还需留在此地,指导一段时间。待此地转入正轨,你再南下与我汇合便是!”
“小人领命!”
东方既白时,八百里加急驿马奔向京师。王远的《盐政第二疏》里写着:
【臣王远诚惶诚恐,稽首顿首!
奏为盐政革新告成,仰谢天恩,并陈后续事宜:
长芦盐场遵陛下“恤灶兴利”之旨,革新灶户制度,疏浚卤池,改盐新法。旧岁产盐三十万引,今岁跃至三百一十二万引。
白盐如山,商运络绎,赋税倍增,此皆陛下‘乾纲独断’之奇效,微臣仅能效犬马之劳。
恳请恩准二事,彰显圣朝仁政。
其一、改籍清流:尽除灶丁贱籍,授长芦盐场盐丁吏,编入吏册。
岁给廪银一两,盐场按年支放。使其“朝哺有资,妻儿无馁”。
其二、立厨恤丁:每寮设“承恩食堂“,日供灶丁粟米一餐,彰陛下“视民如伤之仁。
如此,则“贱籍变清流,灶户沐天恩“,天下咸颂陛下“尧舜之仁,泽被黔首“,盐丁“必当“舐犊思报,碎骨效命“。
日前,臣闻两淮灶户因纲法骚动,臣谨遵陛下“抚剿兼施“之训,率官员八十、吏员三百,两日后南下镇守。
必当“守盐垣如守国门,安灶民以安社稷“,不负陛下“简拔之恩“。
臣本寒微,蒙陛下超擢,唯有“竭忠尽智,生死以之“。
长芦新政待陛下朱批定夺,南畿乱局臣当全力靖平。临奏不胜战栗,伏乞圣裁!
户部山东清吏司郎中,王远,谨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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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河高邮段。
因为两淮流域有人作乱,所以王远也没和之前一般乘坐马车,而是改成乘船南下。
霜降清晨,霜雾如纱,沉沉地笼罩着运河河面,初夏的早晨略微有些寒冷。
王远的官船刚过界首闸,便被前方密密麻麻的舢板小船给截住了,而在岸边则是黑压压一片。
王远带着的数十条福船,虽然看着遮天蔽日,但是在岸边人群的包围下,突然便感觉渺小了很多。
王远也是收到了禀报,急急忙忙穿好官服,便赶上了甲板。
用千里眼观看了一阵,发现岸边是数万漕工举着扁担、火把,沉默不语的站着。
扭头看着从船头跑回来的船长,王远立刻问道:
“船长可知此次是遇到了什么?为何这般多的漕工要围着我等?”
船长连连摇头满脸也尽是惶恐:
“小人也不知啊,小人跑这条运河也跑了四十余年,这般情况小人还是第一次遇到!
小人瞧着前边阻拦的,都是舢板小船。不如小人带着船队冲过去,我等都是大船,理应不会有太大损失。”
王远听后再次用千里眼瞧了瞧,河面的大雾甚为厚重,再加上天色未亮,王远也只调了个轮廓。
不过听到船长这般说,王远立马便制止了:
“不可!如今情况不明,不宜轻举妄动。更何况前面那些舢板小船上,若是都放了燃料,岂不是要再经历一次‘火烧赤壁’?
如今距离我等船只被截停,已经过了一炷香。可直到如今依旧没有动静,料想那些漕工应是有事相求。”
船长依旧很是焦急,但他也听过《三国演义》的话本,自然知晓火烧赤壁是何典故。
一时间也不敢再说,直接冲撞的事情了!
“大人,那我等该如何是好?”
“等!”
“等?”船长重复了一声,依旧是满脸的疑惑。
而这时林世章等人,也从船舱中走了出来,一个个对于如今的情况都很是惊惶。
虽然有三十多条福船,但这些福船也只是商船,并无装载火炮。
先不说船上的五百士兵只是北方的旱鸭子,哪怕是精通海战的五百海军,那也没办法在这运河上打过数万漕工啊!
“如今该急迫的并非是我等!大明虎威犹在,去年才打赢了剿倭之战,这些漕工断然不至于反叛。
那么我等只需等待一段时间,他们内部商议完之后,便会安排人与我们交谈。
至于是何内容?
无非就是帮他们主持公道,或是有事相求!”
说完之后,王远抬头看了一眼桅杆上的“王命旗牌”的旗帜。
林世昌也立刻醒悟了过来,语气轻松的说道:
“是啊,真是当局者迷了!我等船上既无金银、也无粮食。若是这些人执意造反,截下我们这些运盐的船也是无用。
而且我们这船上,可是挂着钦差的旗帜。若是真要造反,岂会逮着钦差杀?生怕朝廷注意不到吗?”
林士章略带幽默的话语说完,众人紧张的情绪也消失了,一个个轻笑了起来。
王远也不在意几人的打趣。
双方就这般僵持了半个时辰,在天色将亮之际,一艘小船带着七、八人,向着王远所在的大船划来。
王远挥了挥手,冲着船长说道:“你带人去接应一下!”
“诺!”
有船长放下去的绳索,小船上的几人,很快便来到王远的面前。
“钦差大人!小人们请钦差大人,为我等做主!”
为首的漕工头目扑通跪下,双手抱拳,两眼通红,悲愤交加地说道。
王远了然的点了点头,果然不出他的意料。又露出和蔼的笑容,亲自上前搀扶起漕工头目:
“这位壮士何至于此啊?壮士有何冤屈可直言便是,本官定然为尔等做主!”
漕工头目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的漕工印记。
——褪色的“永”字烙痕,边缘爬满冻疮。
看见漕工的这番动作,吓的边上李四年直接拔出了绣春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