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熙儿一愣,皱眉看着他,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裘千丈神色凝重,小小的脸蛋上尽是认真,语气笃定地说道:“我爹每次回家,敲门的声音都是四下,这只有三下……这不是我爹。”
屋内瞬间一片寂静。
韩熙儿只觉背后发凉,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一些。若不是裘千丈提醒,她恐怕已经毫无防备地开门了——那门外的人是谁?又是何意?
空气仿佛凝固,几人心思各异,而门外的敲门声,竟没有再次响起,仿佛在等着屋里的人自己开门。
沉默之中,独孤求败忽然低笑了一声,缓缓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语气懒洋洋的,但眼神却犀利如刀。
“我早就知道不是你爹了。”他对着裘千丈说道,语气随意,甚至带着几分轻描淡写的笑意,但脚步却不动声色地朝着窗边走去,目光扫过屋内,随即手一伸,竟从窗台上随手抄起一把菜刀。
韩熙儿看着他握着菜刀的动作,一时竟有些无语,忍不住皱眉道:“你拿这个做什么?”
独孤求败随意地转了转手中的菜刀,刀锋在微弱的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寒芒,他语气轻松,却透着一丝戏谑的冷意:“总比空着手强。”
韩熙儿听得心里发紧,一时间不知是该赞他警惕,还是吐槽他堂堂武林高手,竟然拿起菜刀当武器。可此刻,她也没时间去思考这些了——门外之人,究竟是敌是友?
夜雨如帘,屋外的滴水声淅淅沥沥,雨点打在屋檐上,顺着木瓦滑落,映出几分微光。屋内灯火幽幽,火光跳跃在众人的脸上,映出几分警觉与凝重。
“咯吱——”
独孤求败轻轻推开木门,门外的冷风裹挟着雨雾瞬间灌入屋内,带来一丝夜晚的寒意。
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高大,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男人。他身上的雨水顺着斗笠的边缘滴落,整个人似乎刚经历了一段跋涉,斗笠下的眼神深沉而冷静,仿佛早已料到屋内之人会对他充满戒备。
韩熙儿第一时间注意到这男人斗笠下的装束,微微一惊,立刻向独孤求败低声提醒道:“他是朝廷的人,小心!”
——她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些在山中追捕他们的重甲大刀斧兵,心头一紧,手下意识地握住腰间的短剑。
然而,独孤求败却只是淡淡地摆了摆手,眼神平静,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低声说道:“我知道。”
韩熙儿一愣,正想再说些什么,独孤求败已经抬眼盯着门外那人,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分,缓缓道:“但他身上没有杀气。”
他的语气轻松,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
——独孤求败本就是剑道巅峰的存在,对杀气的感知极为敏锐。他知道这男人虽然身披朝廷装束,但并没有散发出明显的杀意,至少……眼下,他不是敌人。
男人在门口站定,目光缓缓扫视了一眼屋内,最后落在独孤求败和韩熙儿身上,语气沉稳而有力地说道:
“烦请通传上官先生,我叫杨沂中,他自会见我。”
这话一出,韩熙儿神色一怔,明显有些错愕。她心头微微一震,眼底掠过一抹疑惑。
——杨沂中?!
这个名字,她曾在听过。杨沂中乃当朝名将,精通兵法,更是岳飞麾下的得力战将之一。 但岳飞已死,杨沂中在朝中之势如何,她并不清楚。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此人竟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指名要见上官剑南!
屋内的上官剑南显然已经听到了门口的对话。他本是虚弱地半躺在床上,但听到这个名字,眉头微微一皱,目光变得深沉了几分。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仍透着几分不变的冷静:
“让他进来吧。”
韩熙儿回头看了一眼上官剑南,眼神中仍带着疑虑,毕竟……这间木屋并不大,旁边的卧室,也只隔着一层简单的木板。若是此人心怀不轨,屋内几乎无处可退!
但她看了看上官剑南沉静的神色,终究还是选择相信他的判断。
独孤求败轻轻侧开身子,淡然道:“请进。”
杨沂中微微颔首,脚步稳健地迈入屋内,雨水顺着他的斗笠滴落在地板上,带进一丝寒意。而随着他踏入这间简陋的木屋,空气中的气氛,也变得愈发微妙了几分。
杨沂中缓步走到上官剑南的床边,脚步稳健,带着军人的沉稳与不苟言笑。韩熙儿见状,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往前一步,挡在上官剑南身前,眼神戒备地盯着杨沂中,仿佛随时准备阻止他做出任何不利的举动。
然而,就在这时,上官剑南的声音微微沙哑,却带着一丝温和,轻声道:
“熙儿,不必担心。杨沂中将军乃是杨家将的后人,是忠臣。”
韩熙儿一怔,眼底仍带着一丝警惕,但终究还是缓缓让开身子,退至一旁,眼神复杂地看着杨沂中。
而与此同时,独孤求败则是依靠在门口,懒洋洋地倚着门框,手中仍握着那把从窗台上顺手抄来的菜刀。他没有说话,目光却微微凝起,透过微开的门,仔细感知着四周的动静。
——他要确认,杨沂中究竟是独自前来,还是身后另有埋伏。
他的呼吸轻缓,真气微微流转,感知力扩散出去。可片刻后,他的眉头微微一松——
“没有其他人。” 独孤求败在心底淡淡想着,眸中闪过一抹深意。
杨沂中缓缓取下斗笠,随手抖落上面的水珠,露出了一张满是风霜的脸。他已不再年轻,眉宇间透着沧桑与沉稳,双目深邃如刀,透着一股经年戎马的冷峻。
他目光一转,落在床上的上官剑南身上。见他气息虚弱,面色苍白,显然伤势不轻,杨沂中眉头微皱,叹了口气,语气中透着一丝担忧:
“你受伤了?伤势如何?”
上官剑南神色平静,缓缓抬手摆了摆,语气依旧带着几分豪气:“没事,小伤罢了,不碍事。”
他深深地看了杨沂中一眼,眼神微微凝重,沉声道:“你来找我,是为何事?莫非那些大刀斧兵,是你的部下?”
杨沂中闻言,目光微微一黯,长叹了一口气,脸上掠过一抹沉重之色,声音低沉道:
“韩世忠,韩老将军去了。他留下一个遗孤,秦桧的党羽现在在大肆搜捕和残害主战派,韩老将军在的时候,他还不敢翻起什么浪,但现在,朝廷之中恐怕已经没什么人制得住他了,官家又只听信他的谗言,我只有带着旱涝将军的遗孤来找你。”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一片寂静。
上官剑南如遭雷击,身子猛然一震,脸色瞬间惨白,随即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
他的脸色愈发苍白,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情绪波动过大,牵动了内伤。韩熙儿大惊失色,连忙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焦急地拍着他的背,声音中透着无比的担忧:
“上官大哥,你别激动!你的伤……”
上官剑南却根本顾不得伤势,他死死握住杨沂中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痛楚与愤怒,声音微颤:
“怎么回事?!是谁害了韩老将军?!”
杨沂中低下头,脸上的悲伤无以言表。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沉重的疲惫:
“没有谁害他……他是郁郁而终。”
上官剑南的身子僵住,嘴唇微微颤抖,似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郁郁而终……” 这四个字,竟比任何凶杀与阴谋更加沉重。
韩世忠何许人也?镇守一方,屡立战功,忠心耿耿,誓死保卫大宋疆土。
上官剑南曾与他并肩作战,血战沙场,守护百姓安危。可如今,国事沉沦,奸佞当道,岳飞横死,韩世忠亦终究没能逃过这场无声的风暴。
“韩老将军……走了……”上官剑南低声喃喃,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这世间,又少了一位真正的铁血忠臣。
屋内气氛沉闷至极,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
韩熙儿轻轻握住上官剑南的手,想要安慰他,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而独孤求败站在门口,依旧看着窗外的雨,沉默不语。
这一刻,他似乎有些理解,为何许多穿越者来到这片土地,终究无法真正做到冷眼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