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可惜啊 这个世界没有她
赵芙第一次见到谢珉怀的时候, 是在天合六年的春日。
那是宫中的琼林宴,前庭热闹的很,她却因为犯了错, 被先生罚在宏文阁抄书。
烟火燃放的轰隆声, 丝竹缭绕的歌舞声, 伴随着隐隐约约的欢笑,传入她的耳中。
赵芙瞪大眼睛往外看着, 今年的新科状元是个怎样的人物啊?
“殿下, 手不能停。”一旁的老学官盯着她道。
“哦。”赵芙翻了个白眼,低头又做了两个鬼画符, 这些孔孟之道,君臣之礼,真是越抄越让人心烦。
“殿下,腰要直, 肩要沉, 腕要擡……”老学官絮絮叨叨地说道。
还有完没完了!赵芙“啪”得一声将毛笔拍在了桌上, 乌黑的墨汁飞溅开来,落在纸面上, 晕开了一大片。
“噗通”“噗通”“噗通”磨墨的、执灯的、洒扫的宫人瞬间跪了一地。
老先生收敛了情绪,视线缓缓扫过跪倒在地上的宫人, “殿下若是不想她们无辜受牵连,还是要拿起笔来,好好抄完手里的文章啊。”
赵芙的手攥紧了毛笔, 直到指间发白, 真的是受不了了。
每次她犯错,发脾气,当今的女帝, 她的阿姐从来都不会罚她,而是把她身边的人全杀了。
快要喘不过气来了,简直就要窒息了。
她们死就死吧,关她什么事,她冷漠地想;就算根本没人敢和她说话,那又怎么样,她麻木地想;但曾经那些偶然停留的笑意和温暖,还是让她觉得有所亏欠。
她想有片刻的停歇,只要片刻就好,但最终还是无能为力,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怒意,拿起笔唰唰唰地写了起来。
月上中天的时候,赵芙把笔往桌上一丢,伸了个懒腰就从案前站了起来。
“本王要出去喘口气,别跟着我。”
“老夫子,这……”宫人们瞪着惊恐的眼神,望着学官。
“无妨,让殿下去吧。”老学官看着桌上厚厚的一沓宣纸,宽慰道,反正女帝那里能交代过去就可以了。
“放心吧,本王不会让你们掉脑袋的。”赵芙烦躁道。
推开门的一刹那,春夜里略带寒意的空气涌入胸腔,她感觉自己总算活了过来。
前庭的喧嚣和热闹早已远去,内苑的沉静和孤寂却一如往昔,赵芙转了个弯,专挑没有人影的地方,往影影重重的深宫内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赵芙只觉得脸颊微痒,她伸手去挠,却捉到了一片粉嫩的花瓣。
等她擡起头,漫天的紫荆花雨,便窸窸窣窣地落了下来。
银白的月光淡淡洒下,花瓣似蝴蝶飞舞,好似仙境。
蓦地,一个艳丽的身影出现在了花雨之中,他一身绯红的衣袍,乌黑的礼貌歪斜着,面色如云霞,眼波似流水。
是新科状元,赵芙翘起嘴角笑了笑,倒是个美男子。
“微臣,微臣参见陛下。”谢珉怀见了她,直愣愣地道。
“这样乱说话,你不要命了是吗。”赵芙心下一惊,擡手就捂住了他的嘴,“什么状元郎,我看简直是个大笨蛋。”
“陛下……”谢珉怀连忙把她的手拿下来,“臣这辈子活着是陛下的人,死了是陛下的鬼。”
赵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挺痴情的。
她被他的眼神吸引,却发现里面湿润润的,好似起了一层雾,哦,原来是醉了呀。
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逗逗他,“那,如果我要的是你的爱呢?”
她好痛苦,或许要很多很多很多的爱,才能填补她内心溃烂的伤口。
“我给你啊。”谢珉怀捧着她的手,放在了心尖上,“我有的,都给你。”
当幸福涌上来的时候,赵芙突然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厌恶,她抽出手,“啪”得一声在他脸上打了个巴掌,“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不是皇帝,是逍遥王,赵芙。”
“殿……下”谢珉怀看着眼前的人,愣神了片刻。
混乱的记忆片段在他的脑海里翻涌起来,有惊艳,有心痛,还有甜蜜。
他再次执起她的手在胸口摩挲着,认真道:“是给殿下的,臣的心,从来都是给殿下的。”
“你……你真是不知羞耻。”赵芙抽出手,气到发笑,连她和阿姐分不清楚,还在这里乱说话。
正当此时,远远近近的呼唤声交替着传来了。
“状元郎!”
“状元郎您在哪儿呢!”
“状元郎您吱个声啊!”
也是,他一个外臣,不管是什么原因,在深宫中留久了自然不好。
“有人来找你了,你该走了。”赵芙望着他懵懂的眼神,转身退回了属于她的阴暗之中。
“殿下。”谢珉怀向前追了一步,细密的花瓣雨再次洒下来,如梦似幻。
唯有脸上火辣辣的疼提醒他,他刚刚没有做梦。
这位逍遥王,是她吗?
“诶哟,这儿呢,这儿呢。”
“状元郎,您迷路了是不是?”
“嗯。”谢珉怀轻轻地应了声,任由宫人们引着他向外走去。
他走了,赵芙的心却乱了,那个莫名其妙闯入她眼中的身影,总是时不时地就会在她眼前乱晃,简直如影随形。
有意无意地,她开始收集他喜欢的字帖,幻想着有哪一天,能够亲手送给他。
所以当赵凝问她有没有心上人的时候,月光下的少年“唰”得出现在了她眼前。
可是,她却不许,反而假惺惺地拿出了一堆名单,美其名曰为了她好。
她回到府中,简直气得半死。
权利、名声、师长的喜爱……哪一样她想要的,她没有让给她?
现在还要拿她的婚事做筹码,凭什么,她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东西,她凭什么扣着不给?
后来想想,她也没那么喜欢谢珉怀,可能她只是咽不下那口气,好多年了。
曾经被压抑的欲望在心中疯狂地滋长,她以为她是不敢抢吗?
***
赵芙第二次见到谢珉怀的时候,已经是宁和三年的夏夜了。
她和樊不野大婚当夜,借砚山洛水的金翎之事吵得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