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苏檀的好友道士玉衡，因为私藏苏檀被三清观扫地出门，两人便结伴行走江湖。

玉衡法术高超，每过一个地方就帮助百姓除魔，百姓们十分喜欢玉衡道长，却对玉衡身边的苏檀避如蛇蝎。

苏檀满门被屠后心性大变，年纪轻轻眉眼阴翳，眼角似藏冷锋，被他看一眼比被恶鬼看着还骇人。

两人搭伙过了半年多，苏檀不辞而别，玉衡四处找他没找到，就在两人分别的地方留了下来。

玉衡在凉河除魔的名声越传越大，京中有权贵派帖，邀他去遥京降妖，玉衡简单打点了行礼，与守门的童子说，若是看见和他身量相似，样貌俊秀身着青衫的年轻人来寻他，务必把他留住等玉衡回来。

遥京权贵位极人臣，在府内设家宴，座上宾不知何几，玉衡在嘈杂的人声里，听见了语气凉薄的几句冷谑：“董阁老惯会收买人心，古往今来，人心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谁在问他：“苏丞何意？莫不是世兄还牵念着董阁老白日里说的话。”

玉衡清清楚楚看见了苏檀的脸，他比离别时清减不少，面容倦色，唇角扯笑，眉眼间满是嘲讽之意：“他算什么东西，也值得我牵念？”

彼时屏风上的牡丹华冷，苏檀侧影寒凉，不经意的一回首，与玉衡目光相错。

那是极冷漠疏远的一个笑，挂在苏檀唇角，他举着杯，朝玉衡遥遥一敬，不甚在意的说着：“道长随意。”

他们曾经生死与共。

谁能相信。

玉衡不晓得这失落来自哪里，他疾步走到苏檀跟前，问道：“苏檀，这些年你……”

他该问什么，过的如何？他看到了，苏檀过的很不错，尽管他不知道苏檀是如何做到的。

玉衡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只是想和苏檀说说话。

他的手还压在苏檀的手背上，苏檀冷眼瞧着，淡淡一笑：“许久不见，道长学会动手动脚了？”

这本是一句调侃的话语，玉衡的脸霎时红了一番，他匆忙挪开手，不想却见苏檀面色更冷了些。

苏檀抬袖拂了拂左手边无人入座的空位，道：“道长，坐。”

玉衡缓缓入座，他方才排阵，手里还握着两张灵符，此刻掌心湿透，灵符被揉搓成了碎屑，他后知后觉摊开手，被一旁的苏檀瞧去，苏檀目露笑意，道：“玉衡兄，你方才在想什么？”

苏檀歪了下头，朝他掌心示意，“怎么碎成了这个样子。”

董阁老的府宅霎时灯火全息，阴风飒飒，鬼号凄厉，玉衡蓦地牵住苏檀的手，他从前行动时习惯把苏檀拉到身后，此刻去拽，苏檀不动，他再拽，苏檀还是不动。

玉衡回首，只见苏檀面上阴气萦绕，这些年他犯的杀戮太多，此刻被恶灵困住了。

两张驱散符拍在苏檀面门上，苏檀仍未醒转，反而直起身子，缓缓离座走向凉亭外的湖边。

玉衡尾随在他身后，那些恶灵纠缠着苏檀，在劝他投河轻生，苏檀的脚踩进水里，水面上便探出一只鬼手，禁锢住了苏檀的脚踝。

“苏檀……”玉衡念出几个符咒都毫无效果，犹豫一瞬，祭出了玄青剑，剑劈开了苏檀身边的恶灵，其中一只转进了苏檀眼中，苏檀悠悠醒转，眼前却乌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