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戒毒所的环境很好,住所是非常现代化的单间公寓,陈皓清对王萍,很照顾。
他们在走廊的尽头停下脚步,来人示意可以入内,提醒道:“按规定是不能进去的。因为病人的情绪并不稳定。可陈总交代过……所以如果有情况,请一定要及时按门口的呼救铃。你自己小心。”
王平点着头推开门,出现在王萍的房间里。
入眼的是一张白的刺眼的床,床上的人长发不再,干瘪枯黄的脸暴露无遗,全没了十年前圆润建康的模样。
王萍穿着病号服,衣服有点大,松松垮垮的挂在王萍身上,她细的皮包骨的手抱着膝盖,膝盖上放着她尖的扎人的下巴。
她正蜷着腿靠在墙角,听见开门声,抬起头,若有似无的瞟了王平一眼,重新低头,重新靠在墙角。
像这样可怜兮兮的靠在墙角,是在x大时王萍就常常对王平使用的撒娇伎俩。王平很吃这一套,每次看到她这样,她都会心疼心软,然后爬上自己的铺,直起腰盘腿坐在她旁边两人背对背的靠着。当当王萍把头靠在王平的背上,王平就知道,这人是不生气了,哄好了。
那时候,王萍总靠着王平,絮絮叨叨的的说话:
“不吵架了。”
“明天吃西红柿鸡蛋面。”
“今天念错字了。”
“写作课的作业还没写。”
“明天不打球了,陪我逛街。”
“我们是好朋友啊!”
“你别不理我……”
……
她在等自己。
王平慢慢抬腿,爬上床铺,盘腿坐在王萍身边,她的腰挺得笔直,像以前一样,她将双手放在膝盖上,仰着头,看着同样白花花的房顶,安静的等待。
她也在等她。
王萍被阴影遮住眼,恍惚了一瞬,她轻轻仰起脸,看着眼前的后背。
那是她熟悉的后背,消瘦挺拔,肩膀较一般女性稍宽一点,王萍没有见过苍松翠柏,可她记得这个后背,她知道站如松行如风坐如钟就是眼前这样。
这个后背宽厚过,结实过,放着脸颊时,她曾经感受过柔软,环着手臂时她也曾清楚摸到过肌肉的纹理,爬在这个后背上她被她宠溺的背起过,她也曾靠在这个后背上安心的望过
星空……
虽然,这不是男人的后背,这个后背比男人的后背单薄纤细很多,对于王萍而言,这却是更加的柔和贴切的后背。
王萍抬起手,用细的可怕的手指戳了戳王平的后背,似乎在试探它是否真实。进而又颤抖着摊平手掌,她轻轻扶上同样轻颤的后背,王萍抿着嘴角,眼泪涌向脸颊,滴落在衣襟上。
王平仰着头,没有理睬眼角的泪水,只是仰着头,她像以前一样安安静静的坐着。
紧紧扣在一起的双手,和指关节绷成的白色彰显着她并不平静的情绪。
该给她打个电话的……
王萍用两只手轻轻抚摸着熟悉的后背,慢慢的她跪起双腿,身体向前倾靠,把湿润的脸颊蹭向王平的背心,紧贴着后背仔细听着王平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依旧规律的心跳,跳酸了王萍的鼻子,她这才相信,她真的回来了!王萍闭上眼睛将脸埋在王平的脊背中,王平勾下脖子,也闭上眼睛,泪滴打在颤抖的双手上。
谁说她疯了,这不是记得很清楚……
王萍抽泣着,含糊不清的说着话:“……不生气了好不好?我们还是好朋友……你别不理我啊……”
王平侧头,下巴放在自己的肩头,听着王萍的呢喃。
“我不好你就说啊……你说……你说了我就改,你说,我就改……可你,可你怎么就这么狠心,说走就走,说走就走了……”
王萍从背后抱住王平,爬在想念已久的后背上嚎啕大哭。
王平抬手,握住停留在自己胸口的那双枯瘦的手,牢牢的将它们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她仰着脖子无声的淌眼泪。
究竟是天意在作弄人,还是造化在作弄人?她和她……她不过是她被安排好的人生轨道上,那个不该出现的弯道中不该回眸的擦肩而过,可她都做了些什么,竟然无意识的成了她戒不掉的习惯。
感情不可怕,感动不可怕,心跳加快不可怕,不由自主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习惯,是在不知不觉中被包围、被熟知,并甘心情愿的养成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