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岚看着她,心下更大的惊异起来,“这两年暗中的动作……是你布置的?”
“对。”季澄阙没有瞎客气地干脆认了,还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儿牌子,放到了段明岚面前的桌上。
这牌子看起来也就是块儿不值几文钱的破铜烂铁,表面还隐隐都有些铜渍了,导致段明岚第一反应低头看过后,都不太想用手去拿起来。
但季澄阙下一句话就让段明岚立刻把这烂铁捧了起来,再也压不住震惊道:“北都现在最大的商铺产业是你的?”
这种富可敌国的资产是不可能在短短两年内就累积起来的,季澄阙没有那么不要脸,这次实事求是道:“只是换了个名头,实际还是谢氏的。”
北凰城谢氏传家数百年,立世还在顾氏建立大燕之前,并不受朝代更迭的影响。谢氏一族早已是当世第一富商,所涉产业丝缕绵延,名下光粮仓就几斤把控了全国近七成比例,足可见其之富有。但族中后人却从不出仕涉政,只独守一隅。
这样的大世家自然有几分中立立世的本事,所以当日的姜松也未曾将之拉拢在手,而季澄阙这块牌子的意义,无疑是暗示谢氏如今虽仍不愿明里涉政,但实际不知过程地早已跟季澄阙谈拢,愿意暗中出钱出粮,助顾舟月复国大燕。
短短几句话,复国最重要的钱粮兵马在这间仍旧歌舞升平的酒楼小客房轻松凑齐,段明岚几乎难以置信。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她动作轻柔小心地翻看了一会儿手中的牌子后,有些傻地问季澄阙,“那我们现在,第一步怎么办?”
“……”看起来是个呆的,刚才白试探了。季澄阙有些无言以对地指了指桌上刚刚写出的名单,提醒道:“解决这些人。”
只要相继在短时间内解决了这些人,姜松到时候即便反应过来,也无人可用。
而且大周这两年不管是后宫还是朝廷,不管是京都还是地方,都有季澄阙悄无声息渗透进去的人手。这些人虽然为了更好隐匿,大多是顶着并不显眼的身份,但也正是因为真正办事的正是这些最底层的人,到时真正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时候,整个局势反而能被更加迅速全面的抓进手里。
所以这两年姜松看似荣光,实则国库都在连年的亏损和消耗。而此人也实在是个开国有功,治国平庸的标杆典范,面对着这种现状并没有有效的解决办法。
当然,大周国力蒸蒸日下,扑街到底,并不全赖季澄阙。这还是姜松的左丞相,右太傅,再加老丈人和一堆皇子门共同努力的结果。
历来开国容易治国难,历史上建国和亡国用同一套班子的朝代数不胜数,并不再缺“姜松集团”一个。
段明岚已经彻底信了季澄阙的邪,这会儿好像热血上头,有些晕乎乎地拿起笔,认真在名单上挑选了一会儿,勾选了五个人,犹豫了一下后,又将姜松的贴身影卫也圈了进去。
季澄阙低眼扫了遍她圈出的名单,略微歪了一下头,指着第二个问:“这个人目前是不是在凤凰江跟柏古藤对峙。”
段明岚点头:“这个人虽是武将,但疑心甚至重过了姜松,身边能贴身之人全部是跟随他二十年往上的,我们尝试过几次,连他近身二十步都没有贴进去。”
“那就都交给我吧。”季澄阙淡淡折起名单,收了起来,抬眼看向已经有些反应过来的顾舟月,对段明岚说:“她就暂时先交给你们了。”
段明岚明白她刚才的试探是为何意,郑重点了下头,“放心,我一会儿就发暗号召人,等周全了再走,保证万无一失。”
顾舟月却抿唇看向季澄阙,“你要,去凤凰江?”
“对,不带你。”季澄阙故意笑了下,眼角却瞥了眼段明岚。
段明岚虽然心底隐隐感觉到了莫名的古怪,但也被季澄阙轻飘飘这一眼给差点儿扫瘸,下意识就干巴巴道:“我……先出去?”
门被关上后,听着段明岚的脚步声离远一些,季澄阙才叹了口气,摸了摸顾舟月的脑袋道:“我之前就暗中注意他们很久了,所以才放心把你交给他们,不是临时起意。”
顾舟月看着她,“我知道。”
“柏古藤出兵的时机已经日趋成熟,所以早日动手,解决这边很重要。”季澄阙又说。
顾舟月张了张口,“我知道。”
“那就没什么了,”季澄阙想了下,忽然问:“这两年虽然还没有把你推到明面上,但我做重要的事情时基本都带着你,你现在知道为君为政者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吗?”
顾舟月张了张口,一时没有说出声,季澄阙有些怜爱地又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说:“不用说出来,就说知道不知道就好。”
“知道。”顾舟月声音有些哑。
季澄阙有些欣慰地点点头,从怀中取出另外一张名单,这张写得异常详细,有上面这些人的习性和居所等等,是还未入仕和出世的一些名家大儒。
“那这些人,你就亲自去请。”季澄阙将名单亲自放进她心口前的衣襟,“你知道现如今之所以还有这些仍旧愿意追随你们顾氏的人,靠的都是你们顾氏祖辈的积佑,但是从今天起,你要组建起自己的人手了,只属于你自己的人。”
顾舟月点头,“好。”
“我顺利的话很快就回来。”季澄阙说完正事松了口气,取下脖颈的玉,准备给顾舟月重新系回去。
顾舟月却忽然抬手,将她的手包进了手心。
季澄阙抬眼,“嗯?”
“这块玉……送你。”顾舟月看着近在咫尺的季澄阙,轻声开口。
季澄阙蓦然抬头,然而下一刻,面前人已经比她更快地抬手抱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