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慢慢沉了下来,两侧山崖阻挡了大部分的日光,所以这山谷里黑的比别的地方还要快些,不多时的功夫,就只能看到天边隐约的赤霞了。
我从周围收集了些干掉的枯枝,好歹是在这天色黑透之前升起了一堆篝火。而阿渡则一早就钻到了林子里去,眼下也已经拿着两只山鸡回来了。
阿渡拎着手中的两只鸡,眼中流露出十分满足的光芒来,“啧”了一声道:“这鸡可真肥啊,正好给姑娘我补补。”
说完,她就走过来,趁我弯腰收拾的空当一把把那柄短刀从我腰间给抽了去。三下五除二就将那两只鸡给开膛剖腹,褪干净了毛,拿树枝给穿了起来。
我将篝火给收拾得当之后,便抱膝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只见她对那鸡实施暴行的时候,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脸上笑眯眯的,眼睛眉毛都是弯的。
我忍不住打趣她道:“你看你,哪有一点寻常女儿家的样子。”
她倒是不以为然,将那两只鸡架在火上便烤了起来,振振有词道:“这件事情你我二人之间总要有一人做吧。我若是不做,你可就装不成寻常女儿家了。我这是牺牲自己成全你,懂么?”
我一时没憋住,笑出了声来:“什么牺牲不牺牲的,好不吉利!再说了,谁就要装成那娇弱女子了?”
阿渡笑着瞥了我一眼,却没再说话,而是瞧着眼前的篝火出神。
夜幕沉沉地盖了下来,在周围的一片漆黑之中,只有我们这一处篝火亮着,散发出明亮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一小片地方。可越是这般,就越是会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是,四周皆是无尽的深渊,将这一处无可依靠的孤岛给紧紧锁在了中间。
阿渡最是怕黑不过,虽然她嘴上不说,但我却是知晓的。眼下连我瞧了周围的染墨般的夜色都要觉得心中忌惮三分,更遑论她。
我站起身来,走到她身侧,坐在她斜后方的位置,用自己的身子将身后黑暗的树林同她给隔了开来,希望这样能多少驱散些她心中的惧意。
她应当是领会了我的意图,对着我轻轻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怕黑,明明我从没被人给独自丢到过黑暗的地方去。”她轻叹了一口气:“就好像……就好像是有人将一个黑色的噩梦锁在了我的身体里一样。”
我本不愿问这其中缘由,可却没料到她会主动告知于我,愣了片刻之后,我柔声安慰她道:“无碍的,这世上怕黑之人很多,这并非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她轻轻摇了摇头:“应当是不一样的吧。我其实并不是害怕这黑夜本身,而更像是这黑夜会勾起我脑海中一些十分糟糕的回忆,可究竟是什么,我却又想不出来。”
我向来是不擅长安慰人的,只能轻抚她的肩头。
风过林稍,发出一阵细细簌簌的声响,应和着篝火燃烧时的噼啪声。不远处栓着的两匹马原本一直是安安静静的,却不知怎得,忽地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嘶鸣。
我侧过脸去,原是想看一眼那两匹马,可谁知眼角的余光却忽地看到了盘踞在我身侧的一个色彩斑斓的东西。
那东西离我不过十寸远,我在看到那东西的瞬间,一颗心顿时就沉了下去,赶忙定睛去细看,接着便觉得浑身的血液都给冻成了冰块。
那色彩斑斓的,赫然便是一条蛇!那蛇躯干隐匿在黑暗中,身体两侧呈朱红色,可那一颗尖尖的脑袋却是白色的,上面有些暗色花纹,在这黑暗中显得狰狞而又突兀。
这蛇我是认得的,唤作白头锦,是这一带有名的毒蛇。我在来时在周边的村子里见过被这种蛇给咬伤的人,形状凄惨,几乎是无法可医。
“阿……阿渡……。”我屏住呼吸,强自按下了几乎就要冲出喉咙的叫喊,压低了声音轻轻唤她。
她有些疑惑问道:“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我十分艰难的吞咽了口唾沫,声音不由自主地便抖了起来,对她道:“有蛇。”接着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朝那个方向看。
她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接着便僵住了。因为我此时背对着她,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可却明显感觉到她身子抖了一下。
原本那蛇是隐匿在我身侧的阴影里的,阿渡坐在我斜前方,挡住了不少的火光,可是眼下她身子稍稍侧了些过去,霎时间便有篝火的光芒倾泻而下,将那白头锦给照了个正着。
那蛇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一惊,紧接着便蜷起了身子,猛地昂起了那一颗狰狞的白色头颅。
我心中陡然升起了一阵彻骨的寒意,右手下意识地就朝背后摸了过去,一把拔出了瑬月便朝前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