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笑不出。

内心中一个人孤军奋战，对抗千军万马排山倒海而来的阴暗侵蚀，表面上，柳笑得勉强，不是那么好看，然后这成了错。

因为柳形象好，领导把柳当事务所的门面。他拿着刊了柳僵硬笑容的报纸版面找到柳，温和的提建议。

“你给大众的印象就是温和可亲，不能让他们失望。”

柳没想到自己居然已经有人设了。

“我是英雄，不是明星，我不卖笑不行么。”

柳想当的英雄绝不是这样。

“别说的那么难听，这无可避免，做人气英雄不是很好吗？那么多人喜欢你、追捧你。”这是观念问题，不止是笑，老板决定把话说重点儿，“除非你从这辞职，不做英雄。”

柳想了想，回答：“我辞职。”

英雄也根本不是哥向往的那种英雄，柳看清了。

何况柳能力有限，工作上，心理上，卖笑上，通通不尽如人意。

“那你辞职之后打算做什么？”

思及他常年不在家的爹，柳随口敷衍：“警察。”

出于爱才之心，老板气愤于柳的不清醒。

“你当了警察，只能给职业英雄加油助威递水，喊六捏肩捶腿！”

柳脚步顿住，老板问他：“想好了？要说什么？”

“双押牛逼。”

老板：“……”

说完柳头也不回的甩门走了。

去收拾收拾，卷铺盖滚。

朋友挽留柳，柳去意已决，不过走之前，柳郑重的留给他们忠告。

“红配绿真的不是浮世绘风。”

同事A：“……”

“以后放屁别当别人放的或者没发生，因为太臭了，坦率的道个歉吧。”

同事B：“……”

“很高兴认识你们，有缘再见。”

抱着箱子等在公交车站牌前，柳根本不知道自己下一站要去哪。

也许就考警察得了。

当晚柳吃了几粒安眠药很早睡了。

柳睡得不安稳，黑暗中一道漆黑的阴影笼罩在柳头顶，为柳割开了勒得他手腕发红的床柱那端的绳子。

柳醒了，明明什么都没做却累得不行，他撑起身，精神恍惚的把手伸向那个高大的黑色幽灵，触碰到了幽灵五指是利刃的手。

“哥……”

它很少主动出现在柳眼前，柳认为它是哥哥的幽灵。

柳小时候这么认为，长大也是。

“对不起，我从来没想过要替你实现梦想，因为你是不可替代的。”

“是你让我想当英雄，无论如何都想。”

“劫案当时让你冲上去的东西我至今都想知道那是什么，我一边觉得你傻，一边觉得那可真美，我也想有。”

柳心情极度低落，他尽力让自己回忆高兴的事，脑中却一片空白。

柳的理智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

“但今天，我就放弃了，因为这里没有那种东西。”

不顾黑色幽灵身上尖利的刀刃，柳拥抱它，它也尽力收起刀锋。

“哥，当大人好累。”

时年二十四岁的柳，缓缓将手腕动脉抵在它手指的刀锋上，滑下去。

“不会死的活着好累。”

……

柳到底瞒了他多少事？

相泽时至今日才总算知道了学生时代真正温和的柳，现在那温和表面下的爆脾气由来。

回想曾看到的柳那张疲态尽显眼神冷漠的照片，也许就是在那时期左右。

如果是的话，相泽本可以陪他，或者至少勉励他几句话。

然而都没有，他甚至隔了五六年才发现。

这么简单的抵消了互相的错过，显然是柳亏了大本。

相泽有冲动去找柳，可现在早过了下班时间，柳指不定在哪个地方跑步，应该抓不到他影子。

没成想这么巧，在雄英回家的必经路，相泽意外看到桥对面的柳。

尽管心想事成，相泽却难免疑心。

这个时间晚于下班时间很多，今天也不是柳值班，况且柳来的方向不是雄英，去的方向不是柳家。

柳出现在这十分怪异。

抛去不合时宜的疑心，相泽对上了柳视线，隔的不近，柳也向他扬起了笑脸。

柳现在看上去温吞柔软，全无半分抑郁和脆弱，甚至有时给相泽感觉比学生时期还要阳光一点。

他最终也不过从双向情感障碍缓解成了外向孤独症。

听不见音乐的人认为跳舞的人疯了。

看不见阴影的人认为痛苦的人矫情。

柳不愿在人前展示脆弱。

相泽突然很在意柳碳酸锂分组里的氟西汀到底是谁。

正好柳向自己招手，小跑过来。

为了一个不生硬的看柳通讯录的契机，相泽犹豫片刻，拨通了柳的号码。

借口也想好了，试试话费到没到账。

不远处柳停下步子，看了眼手机，并不接。

相泽就见柳笑容渐渐消失的走过来，当他面亮出手机来电震动的屏幕，上面赫然三个大字，氟西汀。

猜到相泽刚刚知道了、什么现在想干什么的柳问：“满意了？”

此情此景相泽一时竟感动不起来。

柳挂断电话，随即伸手，相泽捂紧自己的手机。

对峙了大概有半分钟，相泽把手机给柳，动作慢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柳看到了自己的备注——钢铁猪蹄子。

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