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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2/2)

瞿晓嘉大力点头:“有可能!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梁桁蹙眉:“别相信所谓的‘我只是恰巧喜欢了一个男人’那种话!你既然喜欢了一个男人,还找什么理由去否认自己的取向呢?”

“不!”瞿晓嘉异常坚定,“我确实只是喜欢你,我不喜欢其他的男性!”

梁桁心里骂了句“傻×”,嘴上道:“那只是因为你还没有变心。”

“我不会变心!”瞿晓嘉手忙脚乱地解释,“我真的很喜欢你,你,比我高,比我帅,比我有人缘,比我勇敢……我,我很羡慕,很憧憬……”

“夜里,会想着我打.飞.机么?”梁桁打断他的话,笑眯眯问,手指在杯沿边摸索,指甲盖泛着健康的粉红色。

瞿晓嘉闻言,脸上没有涨红,反倒是煞白一片。梁桁见状,心下了然,双手交叉心平气和道:“那不就得了,你就是同性恋,不要找理由,承认吧。”

休闲区里很多小孩子,免不了吱哇乱叫,他们的声音被湮没在吵嚷中,微不足道,也没人听见。但梁桁的话,却仿佛一根尖锐的钢针,深深刺进了瞿晓嘉的耳内。

“我到现在,也认为自己取向没有问题。”病床上的瞿晓嘉说,“我也不讨厌那帮嘲笑自己的人,因为在他们的观念里,那都是正常的,人就那样,沟通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回到家里,该怎么想还是怎么想。”

“你潜意识里已经接受自己是同性恋了……”

“我只是不应该把心里话跟瞿晓菲说,如果知道她也喜欢你,我会直接停下。”瞿晓嘉苦笑,“但后来我发现,她的喜欢,只是成长过程中类似于抢夺所有物的心态。她仅仅不希望我跟你成为朋友,或者关系更进一步。我有的东西,她也必须要有。这种状态,应该从没出生时就开始了。”

我属于你们兄妹战争的牺牲品么?梁桁心里想。但他总感觉有地方没能琢磨明白,至于是哪里,他说不上来。

窗外天色渐晚,快到瞿晓嘉的晚餐时间了。他不吃医院里的东西,三餐都是外面送过来。有时候是父母,有时候是瞿晓菲,偶尔是大餐厅的外卖。为避免尴尬,梁桁还是离开了。门口一直有位男护工守着,见梁桁离开,他立刻推门走了进去。

梁桁在医院陪护瞿晓嘉的事情,徐春阳跟梁山都是清楚的。他们虽然不赞同,但心里也认为,只有把这件事做完,才能更加坦坦荡荡地面对儿子以后交往的所有对象。不管是童景熠,还是别的什么人。

当年的事情并不复杂,说白了,是一桩歧视引发的口水暴力。秘密借由瞿晓菲朋友的嘴被揭穿,梁桁与瞿晓嘉被强行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梁桁自己跟家里人,一直对此有过心理准备,反应不算很大,但瞿晓嘉却头脑一热,冒头冲了出去。

学生,是最容易受到煽动的一类人。这无关智商与学识,从信息量的获取以及所处环境来看,他们甚至可以说别无选择。当他们中出现了几个内心格外狭窄阴暗的佼佼者,事情便会一路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局面。

年龄越小,恶意会表现得越直接越赤裸。不像多数已经工作的人,至少明白各留余地,毕竟风水轮流转,哪天自己一脚踩进泥潭,还要有人帮忙拉扯一把。

当时两人所在的那家学校是住宿制,瞿晓嘉在浴室冲完澡,回到更衣间发现背心跟衬衫找不着了,裤子挂在柜子上,档口被坏掉的铁锁鼻勾出一个洞。柜子里有张纸条,说不小心开错锁了,衣服被弄到地上,有些小地方踩得很脏,拿去了洗衣间,让他等一等,马上洗净烘干。没有提到裤子为什么破洞了,但瞿晓嘉其实无所谓,因为可以上身背心,衬衫系在腰上就行了,夏天学校这样穿也不算过分,只要跑得速度快一些,赶到宿舍换身新的完全没问题。

他隐约明白自己在学校宣传栏张贴自白书那种事,引起了不少关注和揣测,但却不知道这到底会引发多大的后果,他觉得被老师喊家长已经差不多了。

瞿晓嘉单纯地认为,衣服确实是被人无意间不小心弄脏弄坏的,于是安安静静地披着毛巾坐在浴室里等。等到太阳落山,晚自习的铃声敲响,浴室里重归安静,他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

影视剧里经常这么演,似曾相识的画面,自己应该是被整了。

没有带手机,打不出电话,瞿晓嘉套上坏掉的裤子匆匆跑去楼下,浴室管理员竟然也不知所踪,只有天花板上悬挂着的白炽灯异常明亮,照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瞿晓嘉缓缓转身,透过玻璃门上自己狼狈的影子,他看见外面人头攒动。

“过来了过来了!”有人大声喊。

“哈哈!够大胆!”

“梁桁老婆!”

口哨声、呼喊声,还有含义丰富的各式笑声,让瞿晓嘉脑袋里仿佛开着一枚巨大的高音喇叭,嗡嗡作响。他头昏脑涨地立在原地,手脚发冷发颤,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条被剖开翻面暴尸的臭鱼,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这味道引来了成群的苍蝇叮咬。

那个时候,瞿晓嘉第一次真正体会到,学校没那么干净,同学更加不见得多善良。每个人,包括他自己,都是一帮自以为是的蠢货,无药可救,恶心至极。

很快老师赶过来,驱散了学生。瞿晓嘉披着不知谁丢过来的衣服走出了男生浴室,下台阶时,他在恍惚的目光中,似乎看见了梁桁,但路灯暗黄的光透过浓密的枝叶再落到人的身上后,已经照不清脸了。瞿晓嘉没有心情去研究那是谁,他紧攥着拳头,面部肌肉不停抽搐,眼里冒着锐利的杀气。

想把这个烂透了的校园一把火烧光!每一个嘲笑过我的人!他们举起的手机!他们指指点点的手指!他们放声大笑的嘴!全都烧光!渣都不剩!

很快,瞿晓嘉便付诸行动了,很可惜没能成功。当他提着一桶偷来的汽油一枚打火机,站在学校后门处徘徊时,他看见了梁桁。梁桁正在往家里的车子上搬行李,瞿晓嘉提着东西跑过去,气喘吁吁地问对方,是不是要走读了。

梁桁却回答他:“我要转学,今天来收拾宿舍。”

“为什么?”

梁桁冲他大声道:“发生了那种事,你难道呆得下去?反正我是要脸的!”

闻言,瞿晓嘉愣住了。

“你还是请家长跟学校谈一谈吧。”梁桁又说,“你知不知道自己浴室的照片私下被人传成了什么样子?现在整个片区都知道咱们学校里有一对主动昭告天下的男同性恋!”

那件事之后,瞿晓嘉请了几天假,所以他不知道。家里人,包括瞿晓菲在内,都没跟他说起过。

“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梁桁弯腰看了一眼,“怎么弄来的?不是要报复社会吧!”他笑着叹气,“太傻了,你不想活了?”

瞿晓嘉连连后退,“我,我不知道……”

梁桁上前大方地拍他的肩膀:“不想呆就算了,暂时休息休息。”

瞿晓嘉点了点头,痴痴傻傻地转身,很快,梁桁的声音再次传过来。

“那什么,我问一句,你为什么喜欢我?”

瞿晓嘉背对他,双眼里涌出泪水,他哽咽着说:“运动会上,他们说你很帅,我也跟着抬头去看。当时你刚跑完五千米,满头汗水,跟同班同学边聊天边擦汗,在太阳底下,整个人好像在发光……”

瞿晓嘉从没见过流着汗还能这样干净的男人。梁桁随意地冲观众台这边笑,有女孩子冲他起哄索要飞吻,梁桁没有送飞吻,但附赠了更加灿烂的笑容,刚巧,瞿晓嘉坐在那个女生的身后,借由笑容传递出来的热情,有三分之一落在了瞿晓嘉这里。

羡慕、憧憬、嫉妒,种种复杂的情绪在瞿晓嘉心中汇聚,他的胸腔饱胀到几乎要爆炸了。

他很好,跟周围的人都不同,我想要成为那样的人,如果不成功,那就沾染上他的气息。

瞿晓嘉当场确认,自己应该是喜欢梁桁的,因此他不断地试图靠近,甚至跟踪。

近一点,再近一点,想知道梁桁的全部!兴趣,口味、学习成绩、家庭住址、日常去处、甚至,他还从学校垃圾桶里,偷偷带走过梁桁丢的纸巾塑料包装。瞿晓嘉清楚自己有问题,但他既管不住自己的大脑,更无法控制手脚,索性便听之任之。

而对于这些行为,梁桁只知道其中一小部分。

“喜欢我是没有前途的。”梁桁的语气像个长辈,“何况我马上就走了,你趁早别费工夫,搞得自己很累。”

“你要去哪儿?”瞿晓嘉的眼泪已经被风吹干了,眼角撕扯着干疼,他转过身问:“还会回来么?”

梁桁困扰地抓抓脑袋:“跟你说也没必要,咱们以后还是别见面了,而且我要搬家,你看现在闹成这样子,校门都不用进,周围人就先指指点点起来了,我爸妈也犯难。高中生活,还是过得平淡点儿好。”

说话间徐春阳走了过来,亲切地跟瞿晓嘉打招呼,并催促梁桁上车,梁桁只好匆忙与瞿晓嘉告别,和徐春阳离开了。

瞿晓嘉一动不动地望着车子逐渐开远,驶离视线,随后他低下头,不由自主地按动起打火机。咔嚓咔嚓地声音反反复复响起,像牙齿在摩擦啃噬什么东西。

他不懂,为什么世界上有人能云淡风轻到梁桁那种地步,又或者说是铁石心肠。但造成这些事情的不是别人,是他自己。瞿晓嘉突然发觉,他不记恨妹妹和学校的那帮人,他只对自己感到失望。

学校后门的门卫走了过来,笑眯眯地问:“同学,你拿这么些个东西,要做什么啊?”

瞿晓嘉身体猛地抖了一抖,僵硬地转过脸问:“您知道我是谁么?”

年长的门卫继续笑,眉目和蔼,“这我哪里知道,学校人太多啦,记不清的。”

“你知道!”瞿晓嘉爆发出一声尖叫。他急促地呼吸几下,接着丢掉手里的打火机跟油桶,发疯般地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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