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你这是违法行为!会连累你妈妈的!”
“你现在跟踪难道是好事吗,况且就搁了三天,很快就收回来了,她们特别忙,压根没发现,嘿。”
“……你有这功夫,早给我拍几十张照片了。”
康君乐了:“哪有让你亲眼看看来得爽,再说我也不可能拿那些东西去做坏事啊,对他们一点影响都没。”
余承芮嘟囔:“恶趣味,小心被阿姨……”
话没说完,那头的康君突然用极小的声音喊:“来了来了!目标已经进入大厅,你先去安全通道,他背对那地方出电梯,看不见你!”
余承芮迅速把耷拉在鼻头下的口罩往上一推,转身状似随意地溜达进了楼道,随后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假装玩儿游戏,从屏幕倒影里观察电梯来人。
耳内再次传来康君的声音:“我还上去么?”
余承芮想了想,说:“不用。”
康君:“行,祝你好运。”
余承芮道:“谢啦。”
对话将将结束,电梯门“叮”一声响了,梁桁打着电话走出来,另外一只手上提了两袋东西,一袋是水果,另外的,似乎是盆绿植。他微笑着与护士点头打招呼,随后直奔了瞿晓嘉的病房。很快,男护工走了出来,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
余承芮暂时无法通过目前看见的行为产生其他的情绪,他一直冷静地用手机前置摄像头录着视频。
周末住院楼人很多,即便这一层是单人病房区,依旧免不了环境纷乱嘈杂。像余承芮这样一个带着口罩眼镜的普通小孩子在走廊里出现,算不得什么,路过的人顶多只是低头看一眼,便继续匆匆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他大胆地坐在了瞿晓嘉病房门口的长椅上,男护工在斜对角,两人似乎谁也没注意到谁。
梁桁在工作以外的事情上,往往都十分随意,病房门没有关紧,留的那道缝,怎么也得有十几公分宽了。余承芮挪动屁股,竖起耳朵,试图听出一星半点的东西来。但除了笑声,似乎什么都听不清。
医院病房设计很贴心,即便房门打开,也不能一眼看见里面在做什么。门口进去后,有洗手间挡着视线。幸而梁桁坐在了床尾,瞿晓嘉也没有躺在病床上反而是靠在沙发里,因此,他多少能够偷窥到一点点东西。
“不要一直看,会被人发现。”
康君的声音再次出现,把余承芮吓得汗毛竖起。
“可以站起来随意地走动走动,走廊里有洗衣房还有公共洗手间,他们要是出来,你就躲进去。”
余承芮走远,小声问:“你不是说拆掉摄像头了?”
“拆了啊,但这都是我的经验之谈,你肯定用得上嘛。”
“好吧。”余承芮心中无奈与感激交织,对康君充满了佩服。
他重新走回去,按照康君说的办法,随意地路过瞿晓嘉的病房。没到饭点,自然喂饭这种事情不可能出现,但入目的情况也说不上多令他开心。
梁桁在帮瞿晓嘉剥水果,是山竹。
余承芮快步冲进安全通道的楼梯,问康君:“那个人有手有脚,都能自由活动吧?”
“对啊,这是心理科嘛,根据我的观察,没什么问题。”
“知道了。”
康君猥琐一笑,说:“是不是喂零食水果之类的东西了?”
余承芮支支吾吾地“嗯”一声。
康君道:“我觉得他们的关系很怪,看起来不亲密,但偶尔又有亲密的行为,不像朋友,但要说一对儿嘛,也不太像。那男的,平时都冷着一张脸的,对家里人态度一般,但面对你梁桁哥哥的时候,就挺温柔的。”
余承芮不想继续听了,留下句“我看看再说吧”,便扯掉了蓝牙耳机。
他重新走了回去,路过病房时,特意放慢脚步,不仅眼睛的余光在拼命获取信息,手机视频也再次打开了。他不一定要拿去给童景熠看,但得备份证据,搞不好以后就有用得上的地方。
病房里,瞿晓嘉在催促梁桁也吃一口山竹,但梁桁不爱吃那玩意儿,两人推推拉拉地你来我往。乍一眼看上去,氛围居然很不错。梁桁捏着瞿晓嘉的手,拒绝山竹入口,瞿晓嘉却非要给他塞进嘴里去,脸上的笑容灿烂极了。
这画面落在余承芮眼中,能够脑补出无数的情节,但无论哪一个,都令他心情复杂。余承芮跟景岚余洁她们生活了几年,他确信梁桁和她们一样,是同性恋,并且感觉得出来,的确是对童景熠感兴趣的。
那为什么还要去跟别的男人如此亲近?不光是男人,梁桁身边还围绕着许多行为暧昧的女人。上一回在美食街的跟踪,恰巧就是因为看见有个漂亮女人亲切地要去挽梁桁的胳膊,虽然当时梁桁一直保持着距离,并且没让她挽成,但余承芮心中却充满了愤怒。
梁桁是个聪明的大人,他难道看不出谁对自己有意思?既然不喜欢,就直接拒绝对方出行的要求啊!或者再喊几个人一起!余承芮的情感经验有限,他实在想不通。
胡思乱想着重新坐回了长椅上,病房中,那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算了,不吃就不吃。”瞿晓嘉放弃地收回手,自己把那枚白嫩的山竹肉瓣给吃进了口,不等咽下去,又说道:“你上学的时候就不爱吃这玩意儿,现在竟然一点没变。”
梁桁尚且处在被强行喂食的尴尬中,头皮略略发麻,他勾了勾嘴角,努力地笑着说:“我就这样,没那么容易改变的。”
“不啊。”瞿晓嘉云淡风轻地望着他,“你现在事业不是很成功么?谁能想到当初那个黑道大哥模样的问题学生,被全校指指点点狼狈逃跑的男同性恋,如今已经硕士毕业,甚至在专业以外的事情上,做得风生水起呢?”
梁桁干笑。面对瞿晓嘉这种类似于嘲讽取笑揶揄的话,他有一百句说辞可以回应,但他最终选择了沉默。
梁桁不敢过分招惹瞿晓嘉。瞿晓嘉身上充满了不确定性,也比瞿晓菲更加有头脑,他需要小心应对。
何况,瞿晓嘉本身就这样,或许连瞿晓嘉自己都没能察觉出来,也或许他骨子里就是这样的性格,只是少年时代没有让他如此表达的氛围与心态。现在就不同了,瞿晓嘉时常表现出一些厌世与自我毁灭的倾向。他的社会关系比童景熠更加简单,除了家里人还有医生护士,以及梁桁,其他的约等于空白,因此,他完全不在乎自己说的话会给这帮人造成什么印象。在他心中,自己的未来已经在中学时代结束了,那些事情完全消磨不掉,每每想起,都叫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推翻世界,包括杀死面前这个浑身散发着“我活得很好”气息的老同学。
梁桁被瞿晓嘉诡异的眼神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摸出了手机,看看朋友或者同事的留言。
“你天天这么过来陪我,工作没问题么?”瞿晓嘉问。
梁桁锁屏:“团队里分工还算明确,他们都很优秀。”
“你跟那个在杂志社工作的小男孩儿,说起过我的事情吗?”
梁桁眉心一跳,随即淡定地回答:“没有,没必要。”接着反问道:“是瞿晓菲跟你说的?他的事情。”
瞿晓嘉点头:“添油加醋地说了很多,恶意满满。”
“你少听那个女人的废话,她对谁都有恶意,包括你这个哥哥!”
“我知道啊。”瞿晓嘉微笑,“她是不是还对你说,哥哥死了,要你负责,是你害死我的,你是杀人凶手……”
他边说,边模仿妹妹的神态与动作,梁桁看得头痛极了。瞿晓嘉虽然说自己经常整容,但的确都是微调,兄妹俩眉眼依旧非常相似,搞得梁桁很无奈。
看见梁桁的表情,瞿晓嘉停下来,眼神专注地问:“来这儿很无聊吧?”
“还好,权当休息。”
“你肯定觉得无聊。”瞿晓嘉突然丢下了手中的山竹,站起来。
“做什么?”梁桁警惕地问。
瞿晓嘉笑道:“洗手啊!你以为我要做什么?逃跑吗?放心,我不会做那种给人添麻烦的事情。”
“不是,没有,抱歉。”梁桁呼出口气。
“你们可真有意思!”
瞿晓嘉边洗手边笑,笑得分贝极高,浑身颤抖,上气不接下气。
这声音把门外准备离开的余承芮吓了一跳,也让坐着休息的护工站了起来。
余承芮打算离开,他已经在这里呆了有一阵子,继续下去,会引起注意,但这笑声,却让他挪不动步子了。他背对门缝,大脑飞速转动,但心中的窥探欲和好奇心,促使他慢慢转过身去,想要一探究竟。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出现在门里,瞿晓嘉稍带沙哑的声音落入他耳内。
“小朋友,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往我病房里瞧,瞧见什么了?”
余承芮低低地“啊!”了一声,后退两步,跌坐到了地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