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承芮推开他,很是不悦,出门到厨房一看,发现竟然是梁桁在忙碌,心情似乎更加纠结了。
厨房里什么杂音都有,梁桁还不知道自己在童景熠这位宝贝弟弟的心中,地位已经一落千丈。他热络地挥着勺子跟余承芮打招呼,余承芮恹恹地应了一声,洗过手,摆筷子去了。
“精神这么萎靡呢?”梁桁边舀粥边问童景熠,“今天这事儿是不是有心理阴影了?”
童景熠道:“睡太多了而已。”
饭桌上,余承芮也不跟梁桁叭叭地聊天了,闷头只顾吃。梁桁颇不适应,使劲给童景熠丢眼神,童景熠只是耸肩膀,脸上写着懵懂无辜。梁桁虽然不是个恋爱脑,但他很迷恋童景熠这张脸,童景熠眉毛一簇,黑溜溜的眼睛朝他一盯,他就浑身舒爽,顷刻上头,哪还会去深究一个小毛孩子的心事。
一顿饭吃得迅速而安静,临收盘时,余承芮似乎再也忍不住了,对梁桁说:“你真的喜欢我哥吗?”
梁桁举筷子的动作一滞,随后点头道:“对啊,我一直都这么说的。”
“想结婚,然后两个人一辈子的那种喜欢吗?”余承芮端着碗继续问。他的眼睛在光线照耀下,格外明亮,似乎蕴藏着巨大的求知力量,让梁桁不由得换了个正坐的姿势。
“像我妈妈和景阿姨那样的?”面前的稚嫩孩子再次丢出问句。
童景熠愣住了,他知道这位弟弟是个能干大事儿的,但没想到性格会如此直接,直接到叫人招架不住。
“我不知道。”梁桁如是回答。
余承芮很失望,说:“那你以后不要再来我们家了,不要对我们好。”
童景熠心中也略微有些不适,他说不清这份不适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之,堵得慌,不爽。
“这个问题,同样也得问一问你的哥哥。”梁桁再次说道,“我追了他这么久,他一直在拒绝我,但我不相信你哥对我半点感觉没有。”他这话是在回答余承芮,却是冲童景熠说的。眼神很炽热,热得童景熠面上发红。
“因为总是得不到答案,所以我同样也不敢给你答案。”他说,“我不需要勉强在一起,但我的的确确想让你们俩过得比现在更好。有人说,我把你哥哥当个愉悦心情的小宠物。”梁桁苦笑着摇头:“一开始,我的确存在过这种想法,但每一种喜欢,都是因为看见对方会感到愉悦开始的,这份愉悦早晚会发展成更加深刻的感情,我相信自己早就脱离了最初的那个阶段。”
余承芮眨了眨眼:“听不太懂。”
梁桁说:“你不懂没事,你哥哥懂就行。”
童景熠也眨了眨眼,懂是懂的,但他心中充满茫然。
需要陪伴,又抗拒陪伴,他不知如何做出选择。
因为家庭的关系,他对男对女都没多大感觉,同样,跟同性还是异性谈恋爱这种事,态度也是无所谓的。他的圈子就这么点儿大,熟人有限,并且拒绝向外发展。如此挑挑拣拣过后,确实只有梁桁在他心里的地位很不一样,但这也不意味着就必须谈恋爱。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除了谈恋爱,明明也存在诸多可能性,但大家总是喜欢往恋爱上凑。他困惑极了,不仅困惑,更多的是惧怕。他清楚自己跟梁桁如今已经不能再算纯正的朋友了,再继续发展下去,他不敢想象。
谈恋爱之后呢?肌肤相见,干那档子事儿?
想起来就觉得头皮发麻……
夜里,童景熠胡乱编了个理由将余承芮留在家里,跟梁桁一起下了楼。
“其实咱们当着他的面儿说也没事。”梁桁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你弟弟太聪明了,而且对你非常关心。”
童景熠挥手道:“那也不能老在他跟前聊两个大男人谈恋爱的事儿!”
“所以?你打算跟我说什么?”梁桁解了车锁,“走吧,换个地方。”
童景熠略微迟疑,梁桁笑道:“怕我会在车上做什么?我没那么禽兽。”
“谁更禽兽,还不一定呢!”童景熠怒气冲冲地钻进了车子。
梁桁嘴角浮出一抹不着痕迹的笑,没出声。
十分钟后,车在附近一处公园外的林荫道上停下。
“要出去走走么?”梁桁问。
“不去。”童景熠摇下车窗,外面冰凉的空气涌进来,他舒适地吹了吹刘海,伸着懒腰打哈欠。打完哈欠,似乎是有些无所事事,随手又抽了张纸巾吹着玩儿。外面路灯的光辉落在他脸上,从梁桁的角度看,似乎有层淡金色的描边。这样的画面,适合举起相机记录下来,但照片又远远不能概括面前这个年轻男孩子的一切。
梁桁喜欢童景熠身上的生命力。稚嫩、纯粹,像四五月份雨后鲜亮的枝叶,美好得不像话,能让他波澜不惊的工作与生活,荡漾出不规则的漂亮花纹。虽然童景熠的性格中带刺,但梁桁不介意,他中意这些刺,这些刺恰恰是童景熠最为独特的地方,缺一根都不行。
“我现在知道自己长得还行了。”童景熠转过脸来,对上梁桁正出神凝望他的双眼,他受不了地浑身一抖,说:“你能不能别老盯着我看?”
梁桁搓着鼻头收回眼神:“当然是你好看,我才看。”
童景熠发出一声哂笑:“那我要是不长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会喜欢我了?”
梁桁不说话。
“人都是看脸看身材的,要我现在两三百斤,你还会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爱我?”童景熠摇上车窗,看向梁桁,“什么令人愉快,什么深刻感情,你就是觉得我这张脸顺眼呗?”
“外貌是敲门砖,大家都喜欢追求美,人之常情。”梁桁坦诚地说,“硬要掰扯的话,你刚才就是在抬杠。再说,我长得也不算差吧,从上学到现在,也有过不少的追求者。”
童景熠戳着脸颊嘿嘿笑:“你的意思是,你找我,我不亏?”
虽然这笑容里明显带着揶揄跟讽刺,但梁桁觉得没什么,童景熠就这样,而且他只对熟悉的人这样,梁桁心里舒坦极了。
“不少人结婚就是搭伙过日子。”他说,“虽然咱们估计没法儿领证,但我挺想跟你搭伙过日子的。你应该不讨厌我,搞不好也挺想找个人作伴,咱们凑一凑,不是正好?”
童景熠惊讶于梁桁的姿态,问:“你就那么确认,我喜欢男的?我自己都搞不明白呢!”
“我不确认。”
“那还搭伙过日子?!你搭个屁啊!你就是为了跟我上.床吧!”
梁桁被他这话给逗笑了,他歪头玩味地问:“你知道上.床是怎么一回事儿么?”
童景熠扭头望着窗外道:“你当我傻子呢!!”
梁桁探身靠过去,语气暧昧地问:“那做过么?”
“没有。”童景熠倒是回答得不扭捏,这更加让梁桁心动。
“我也没有。”梁桁说。
童景熠故意掐着嗓子干呕一声,说:“骗狗呢,我才不信。”
梁桁乐得不行:“你这小东西,说话之前能不能过过脑子。”
童景熠却说:“这全看你想不想骗。”
“你很在意?”
“我不在意。”童景熠转过脸来,表情极为认真,“但你得健康,你懂我意思吧?”
梁桁点头:“我确实没有跟任何人交往过,更不用说更亲密的接触,这点你可以放心。”他打开车上的储物盒,拿了枚档案袋出来,交给童景熠,“里面有我的体检表,每项数值都很正常,我也从来不泡吧,夜里只要没工作,绝对待家里,哪儿也不去。”
童景熠抓着那袋文件,手掌心里微微发烫,烫过一阵子,又冒出层汗来。
“咱们今天这番对话,到底是为了什么?”梁桁望着他,声音沉稳,神色难得庄重,“如果你无法做出决定,那我可以代劳。”
童景熠的心脏疯狂跳动着,他听出了梁桁话里的意思。
“我真的不知道。”他小声说。
梁桁伸出手,摩挲着他的头发,动作温柔而有力。
“我知道就行。”低沉的声音落在童景熠的耳边,“跟我试试吧,景熠。”</p>